&ep;&ep;温笙从酒店出来,外间的热浪扑面而来,打得她脑子里一阵恍惚。
&ep;&ep;她呆呆抬头,望见天边的云霞如同被火烧过。
&ep;&ep;火红的云层正不遗余力地散发着太阳最后的热量,让整个城市似乎都陷入了被火光炙烤的幻境之中。
&ep;&ep;温笙眼前忽然出现了周驭的脸。
&ep;&ep;眼眶一酸,温笙迅速地低下头。
&ep;&ep;泪珠坠落,在半空中划出了一条细小的七彩光带。
&ep;&ep;周显兴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ep;&ep;‘家里的佣人告诉我该带她去庙里走走,我便带她去了市郊。里头的僧人给了她一张符。符纸挂在床头,她果然没再做过噩梦,情绪也渐渐稳定。’
&ep;&ep;‘但没过多久,老家传来了那个男人出海失踪的消息。’
&ep;&ep;……
&ep;&ep;那一张符纸便不能再起作用了。
&ep;&ep;周驭的母亲开始更为严重的梦魇,甚至白日里都会出现幻觉。她说那个人死了,死在了海上的风暴里,他满身都是海水,背后还有电闪雷鸣。他来找她,想带她一同沉入海底。
&ep;&ep;温笙不晓得一个人的精神是不是这么容易崩塌,但她可以想象,那个女人日夜煎熬,夜晚的梦魇,白日的幻觉,它们日夜不断地提醒着她,不断让她自我谴责。
&ep;&ep;终于,她崩溃了。
&ep;&ep;为了求得一日好眠,她开始寻遍里各种“神医”。但凡说能让她安眠的,能让她与死去的灵魂对话的,都成为了这位周家未来的太太的座上客。
&ep;&ep;她没日没夜地抄写佛经,金刚经,任何声称能够抵御邪魔侵入的经文,即便抄到她握笔的手指被磨出了水泡,她也不放手。
&ep;&ep;周显兴心疼她的疯狂,但他们还有孩子。
&ep;&ep;周驭的出生曾短暂的消除过她心里的魔障,但很快便卷土重来,甚至更加厉害。
&ep;&ep;‘外人不知道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的,但我知道。’
&ep;&ep;周显兴说到这里的时候,极度疲惫了一般闭上眼睛。他紧闭的眼角显出的皱纹一条条地向外延伸,仿佛什么破碎裂开的纹路。
&ep;&ep;这些年,他一直不敢让自己随意地回忆起那个女人的模样。
&ep;&ep;曾经爱过的人,在他眼前疯狂,变成另一幅狰狞的面孔,也让当时的他几近崩溃。
&ep;&ep;周驭从出生开始,便由家里的佣人抚养,周显兴甚至没有时间去看他,他一心都扑在了他母亲身上。
&ep;&ep;回首过去几十年,周显兴人生的基调只有工作、事业、金钱,就连和周梦楠结婚当天,他也能为了一笔订单,从城东的教堂跑到城西的客户家里。
&ep;&ep;他这一生,所有人都说他是工作狂,为了工作可以不要命,为了业务什么都能放下。而照顾周驭母亲的那段时间,竟然成了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因为别的事情放下工作。
&ep;&ep;温笙想,他是真的爱过周驭的母亲。
&ep;&ep;但那又如何,因为他短暂地爱过,却让一个女人本该平淡幸福的一生落得那样一个悲惨的收场。
&ep;&ep;如果重来一次,周驭和他母亲,大约都不想再和周家牵扯上半分的关系。
&ep;&ep;温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ep;&ep;穿过巷弄,云层被风吹动,光影变化的时候,她仿佛看见了那个雨天,那个在伞下回头的少年。
&ep;&ep;鼻青脸肿,黑眸阴沉凌厉。
&ep;&ep;进了楼栋,楼道里阴凉的气息将温笙身上的热力驱散,她忽然扶着栏杆,喘出了好大一口气。
&ep;&ep;她靠着墙角蹲下,抱着膝盖,一直不断地深呼吸。
&ep;&ep;心口像是被人用大锤子砸过,沉重的闷痛一阵阵涌上来,温笙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憋了多久的气。
&ep;&ep;她像一条脱水的鱼,濒临窒息,快要衰亡。
&ep;&ep;她总以为自己是了解周驭的,她以为自己是能够抚慰他的,可她从来没想过,他竟然受了这样重的伤。
&ep;&ep;那道伤口一直到现在都刻在他的脑海里,没有愈合,时常还会流血。
&ep;&ep;温笙忽然不确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能够给他止血,让他愈合。
&ep;&ep;她不知道。
&ep;&ep;真的不知道。
&ep;&ep;十一点了。
&ep;&ep;方妍说温笙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只说很快就会回来,让她先回家里帮她备菜。
&ep;&ep;但一直等到现在,等到家里的三个人变成一个人,等到灯火通明变成满眼昏暗。
&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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