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那是花妩此生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她一边哭,一边问娘亲:我怎么没有爹?
&ep;&ep;娘亲原本惊慌失措的脸一下变得惨白起来,像褪去了光泽的白玉,僵硬而木然,她看着花妩,蒙蒙的眸中透着一种她看不懂的东西,仿佛无尽的夜色。
&ep;&ep;她抱着花妩哭,从夜里哭到天色破晓,花妩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她满面都是濡湿的泪,娘亲用冰冷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将她乱糟糟的双丫髻解开来,重新梳理整齐,又替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洗了脸,如今回想,种种俱是不祥的预兆。
&ep;&ep;只可惜那时的花妩不懂,她还为着娘亲终于不哭了而松一口气,娘亲将她抱在怀里,道:绒绒,你是有爹的,你爹叫陆青璋,是泓德十八年的探花郎,后来外放出京做官去了。
&ep;&ep;花妩听了十分高兴,她就说么,她不是没爹的野杂种,只是爹爹在外地当大官,所以才不在娘亲身边。
&ep;&ep;她伸手捂了捂娘亲红肿的眼睛,道:娘亲睡觉吧,绒绒守着你。
&ep;&ep;娘亲又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那双漂亮的眸中滑落,打湿了花妩的袖口,让她不知所措。
&ep;&ep;娘亲说:乖绒绒,你比娘亲好,往后要记住一句话,诺不轻信,人不负我,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
&ep;&ep;那是娘亲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ep;&ep;她是个软弱的人,一生只做过两件勇敢的事情,一是在十七岁那年清晨,去见了她喜欢的那个人一面,二是在她二十六岁这年,用一道白绫结束了自己无望的一生。
&ep;&ep;娘亲将后事打点得很妥当,她留下了一笔银子给水云庵的老师太,托她照顾花妩,老师太是个好人,花妩母子俩在庵子里住了这么多年,她从未多说过半句话,娘亲去了,她也并不因为花妩孤身一人而慢待她,反而颇多照顾。
&ep;&ep;自此往后,花妩也不往外边跑了,老老实实待在庵子里,后来过了半年,水云庵隔壁搬来一个戏班子,班主领着一帮小孩儿天天晨起练嗓子,吵得花妩睡不着,她实在烦了,往隔壁撒了一把香灰,只听啊哟一声,香灰迷着人了。
&ep;&ep;花妩爬上墙探头一看,里边儿十来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她,她心里一怵,脚下打滑,顺着墙根儿溜下去,掉进一个姐姐怀里。
&ep;&ep;那姐姐有一把好嗓子,又柔又亮,笑眯眯地捏她的脸,夸她:谁家的小孩儿,好漂亮。
&ep;&ep;戏班的几个小孩争先恐后地道:是庵子里的。
&ep;&ep;原来是个小尼姑呀!
&ep;&ep;胡说!花妩瞪他们:你们才是小尼姑,我有头发的!
&ep;&ep;姐姐笑了起来,给她拿了一块芝麻糖,道:快回去吧,这地方你来不得。
&ep;&ep;花妩往矮凳上一坐,老气横秋道:不走,我要看看你们每天在这里捣什么鬼,闹哄哄的,真烦人。
&ep;&ep;那姐姐哄她:不怕家里人着急么?
&ep;&ep;花妩用力嚼着芝麻糖,含糊道:我家里就我一个人,不着急。
&ep;&ep;她看那些孩子们跟姐姐唱戏练功,吊嗓子,甩水袖,知道了什么叫花旦,什么叫小生,还有会唱会打的武生,花妩看得兴起,便从墙上跳下去跟着练,她练得好,就连班主都夸她,夸完了又赶她出去。
&ep;&ep;倒是台柱子莲香儿姐姐替她说话:绒绒是个没依没靠的孩子,学一学也没什么打紧,说不定以后能靠这个讨一口饭吃呢。
&ep;&ep;班主也怜惜她,遂就此作罢,如此往后,花妩在戏班子里一混就是三年,风生水起,偶尔还替班主跑个龙套,只是在她九岁那年出了点事儿,花妩叫人贩子给抓了。
&ep;&ep;那时刚刚过了年初三,戏班子很忙,班主恨不得把手下人一个掰成几份用,跑了东家跑西家,花妩也跟着到处溜达,现如今她年纪渐长,水云庵的师父们也管不住她了。
&ep;&ep;街上热闹,到处都是人,逢年过节的,正是人贩子最猖狂的时候,花妩给戏班子跑个腿,半道就被人贩子截了,两手一绑,嘴巴一堵,就扔进牛车里。
&ep;&ep;车里头还有个孩子,也被绑了手脚,花妩歪歪斜斜地躺着,跟对方大眼瞪小眼,相顾无声。
&ep;&ep;牛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来,花妩被颠得浑身骨头都疼了,她挣扎着坐起身的时候,车帘子就掀起来,一双蒲扇大的手伸进来,一手一个,把她和那孩子拎了出去。
&ep;&ep;她们被关在了一间柴房里,窗户纸破破烂烂的,门板也缺了一块,八面漏风,好在光线尚算明亮,花妩四下打量,左看右看,目光落在和她一起被绑的小姐姐身上。
&ep;&ep;对方瞧着年纪比她大些,披头散发,应当是个女孩儿,她垂着头,看不清楚模样,身上穿了一袭秋蓝色的锦衣,脖子上还挂着玉,一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