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郭小翠还记得和沈锦朝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年沈锦朝三十四岁,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人装,身形瘦削,面部憔悴,两颊瘦得凹陷下去,半分不见他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窝在一张椅子里,目光阴鸷地看着她。
郭小翠仗着沈锦朝不敢拿她怎么样,才压下心慌,趾高气昂的和他对视。
沉默了一会,沈锦朝叫了她被沈家收养后改的名字,“沈锦阳,你日子过得还真不错。”
她反唇讥讽,“看起来哥的日子过得不咋样。”
“托你的福,”沈锦朝从兜里掏出一包五块钱的大前门香烟,点了一根,“不过还好,不像你似的,像条狗一样逃到国外,还要看别人的脸色生活,至少还算活得有尊严。”
郭小翠被踩了痛脚,脸色一变,“你……”
沈锦朝却打断她的话,“沈锦阳,我沈家是哪里对不起你?收养你后,我爸妈把你当亲女儿,供你吃供你穿,送你读书送你上大学,你想和那个男人好,妈也答应了,但你居然……你居然!”
提及此,沈锦朝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死死地瞪着郭小翠,脖子上青筋暴起,像是恨不得拆她的骨,和她的血。最终,再恨的情绪只变成一声不痛不痒的痛骂:“你居然利用爸的职位让那男的倒卖军需,你他妈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郭小翠理了理头发,压根没有把这声辱骂听进去,“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想和自己喜欢的男人过好生活有什么不对?”
沈锦朝难以置信地笑了出来。
“好生活?我家亏待过你了?你搞清楚,没有我爸我妈,你就是在岛上当渔民的命!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以后也不怕遭报应?”
遭报应?
郭小翠勾了勾唇。这样骂她的人多了,要是诅咒有用,她早就下了十八层地狱,还需要沈锦朝在她面前放狠话?
郭小翠说:“哥,你气性也别这么大,你看你好好一个名牌大学学生,现在过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现在爸在牢里,妈妈去了,你就剩下我一个亲人,咱们不要闹得这么难看,还是像以前一样的话,我也可以保证你衣食无忧。”
沈锦朝“呸”了声,“别喊我哥,我沈家没有你这种丧良心的东西。你放心好了,我再落魄,怎么也得看到你遭报应了才肯闭眼。
“郭小翠,你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站在我妈尸骨上换回来的,迟早有一天,你会被反噬得血肉都不剩。”
说话这段话,沈锦朝就走了,郭小翠便再没见过自己的这个哥哥。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人,小时候运气好,被沈家夫妇领养,她也是掏心掏肺地对沈家人,可是她想嫁给喜欢的男人时,叶士兰凭什么拦着不让?还想把说给以前住隔壁的卜家。
这都什么年代了,她叶士兰当年自由恋爱,对自己的女儿却要求包办婚姻,可笑不可笑?
郭小翠很庆幸,还好她坚持了自己的想法,她男人就是个做大事的,现在才能给她好日子过。
他男人倒卖军需又怎样?抱着那一颗良心,有大钱赚吗?
只是好景不长。
沈锦朝话仿佛是个诅咒,一一灵验在郭小翠的生命中。
她发现了自家男人出轨的实证,对方还是个小了他们十多岁的外国女模特。郭小翠和丈夫为了此事闹得不可开交,谁知却换来一次次的毒打。
后来,那个女人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她家,论姿色,郭小翠比不过;论年轻,人家有优势;论能力,她就是个离了丈夫不能活的。
在被扫地出门后,郭小翠整天以泪洗面,凄凄惨惨地熬过晚年生活,总算醒悟了——
男人是靠不住的。
在她悔恨当初为何没听叶士兰的话时,郭小翠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六岁那年。
她还生活在莱州岛的大伯家里,她还叫做郭小翠,一切的悲剧还没有开始。
郭小翠几乎喜极而泣,一定是上天看她可怜,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这次坚决不能再相信男人的谎言,只要依靠沈家,她就不会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于是,她向岛上的渔民和军人打听过,沈耀武已经调到了东海舰队,但是家属没有跟过来,也就是说,还没有到叶士兰来收养她的时候。
时间过去得太久,郭小翠忘了上辈子被叶士兰收养的具体时间,只记得大约是在冬季。
冬天来了以后,她就经常去码头,这样就能第一时间知道叶士兰是不是来了莱州岛。
可郭小翠的身子没扛住,去了一星期人就病了。大伯不准她再跑远,今天好不容易刚恢复些,来到沙滩上就被人给撞摔倒了。
福祸相依,她也是因此才碰见了沈锦朝!
郭小翠激动得几乎快要落泪。
眼前的沈锦朝不是记忆中最后的那副狼狈模样,他还年幼,无忧无虑,甚至天真得没有一点心机。虽然不知道沈家夫妇会在什么时候收养她,但确保万无一失,她首先得让沈锦朝接纳自己。
借着沈锦朝的力气站起身,郭小翠挤出一点泪花,揉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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