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像踩地雷似的季浩,本来都沉成了石头的心,不知道怎么的轻了许多,好像被一个看不见的网兜住,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
&ep;&ep;“没事,踩吧。”阮明池说。
&ep;&ep;“不知道哪些有用。”
&ep;&ep;“没用。”
&ep;&ep;“没用?这些编的那么好看?没用?都是艺术品啊!”
&ep;&ep;阮明池眼里染了些笑,重复:“没用。”
&ep;&ep;屋里传来声音:“谁在外面?咳咳!”
&ep;&ep;阮明池眨了下眼,刚刚扬起的那些笑又淡了去,继而恢复成一片寂静无波的死潭,深处都是不见底的淤泥。
&ep;&ep;“是我。”转身,推门而入。
&ep;&ep;阮爸爸在灯下编竹筐,身上穿着工作时的破衣服,沾满了竹子上的白灰,破了无数个洞,其实这也是阮爸爸的日常服,一个月也不见洗一回,屋里都是说不出的怪味。
&ep;&ep;见儿子回来,阮爸爸也只是看了一眼,灯光下一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沧桑麻木,悲苦的一张脸,开口说:“晚饭都吃完了,饿了就自己去做吧。”
&ep;&ep;阮明池进来一步,侧身让出了非得跟过来了季浩,视线落在季浩身上,就像在说,看吧,这就是我家,你非得要来,一定会嫌弃的吧。
&ep;&ep;“叔叔。”季浩笑着喊了人,将拎了一路的水果和保健品送到了阮爸爸的面前,自我介绍,“我是阮明池的队友兼室友兼好朋友,突然来唠叨,打扰您了。”
&ep;&ep;好多年没接待过客人的阮爸爸愣了愣,继而急忙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握上了季浩等在那里的手,迟疑地说:“呃,哦,你好。”
&ep;&ep;季浩笑着去看阮爸爸正编的竹筐,赞叹道:“叔叔的手艺这么好啊,看着跟艺术品似的,整齐细密,这么细的竹丝很少见了,您这手也太巧了。”
&ep;&ep;“……”阮爸爸沉默着,也对这种自来熟的人没辙。
&ep;&ep;季浩拿起一个竹筐说:“这竹筐我在景区外面看过,大个儿的要卖三十多块,您这里出货多少钱啊?”
&ep;&ep;“十二……”
&ep;&ep;“一天一个?看您这手就是老匠人,一天少说两三个吧,最多能有几个?您这吃的是手艺饭,回头儿物价上涨,您这里出货肯定得涨,就是一份养老保险啊。”
&ep;&ep;“呃……”阮爸爸无措地看向了阮明池。
&ep;&ep;阮明池却冷着脸放下了背包,又掏出半路买的方便面,等着烧水的时候才说:“钱,拿到了吗?”
&ep;&ep;“什么钱?”阮爸爸敏感地抬头。
&ep;&ep;阮明池看着父亲迷茫的眼,心沉了下去。
&ep;&ep;虽然季浩没有明说,但得了提醒他也多想过,一直以来汇款的账号都是二叔的名字,但那么多钱,他以为二叔至少会拿出了一部分,谁知道却提都没有提。
&ep;&ep;说不定……父亲连他比赛拿了全国冠军都不知道。
&ep;&ep;季浩多贴心啊,在父子二人沉默对视的时候,解释道:“阮明池这次去a市比赛,不但拿冠军破纪录,还得了不少奖金,六万呢。他孝敬您,钱一点儿没剩的都转您这儿了,您要是没拿到,肯定在他二叔那里。”
&ep;&ep;季浩说的顺口,阮明池听的却眉心蹙了下,他记得自己从没对季浩说过家里的事情,更不要提二叔。
&ep;&ep;阮爸爸听完怔怔,最后“哦”了一声,就低头继续忙碌了起来。
&ep;&ep;不是没反应,也不是想不明白,只是大约不知道自己应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更合适,被生活压了大半辈子的男人藏进自己的世界里,以为能继续粉饰太平,但不等方便面煮熟,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ep;&ep;“咳咳咳!”
&ep;&ep;“咳咳咳!”
&ep;&ep;咳得惊天动地,整个人都软倒在地上抽搐。
&ep;&ep;季浩急忙放下碗筷,和阮明池冲上前去,人扶起来的时候像是快死了一样,脸色惨白,眼下乌黑。
&ep;&ep;“去医院吧。”季浩提议。
&ep;&ep;阮明池点头,反身就要背起父亲。
&ep;&ep;阮爸爸却推开他:“屋里,药。”
&ep;&ep;阮明池冲进屋里再出来,就两片消炎药。薄薄的两片药,配着一杯水,眼看着就要送进父亲嘴里,季浩按住了他的手说:“抗生素有耐药性的知道吗?而且对症下药,我看叔叔不止炎症那么简单,还是去医院吧。”
&ep;&ep;“不去,去什么医院,咳咳,吃药就好。”听了季浩的话,父亲不高兴地打断了他,伸出脏兮兮的手就要抓药吃。
&ep;&ep;阮明池手心捏紧,躲开了,犹豫了一下,说道:“去医院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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