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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打算在建康待几日再回海州,如今朝廷许了官职,他既是开心又有些失落。辛弃疾把马系在湖边的树下,朝前方的酒肆走去,建康的酒是什么味道,他还未尝过。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陈汝能坐在酒桌边,看见辛弃疾进来,招呼道:“辛公子,好久不见!”

辛弃疾一笑,走过去,拱手作礼,不过一下愣住,连名字都不知,如何招呼?陈汝能忙起身,“辛公子见笑,在下陈汝能,字同甫,婺州永康人。天公作美,你我二人得缘见过几次。”

“同甫兄弟,幸会!”辛弃疾招呼道,“唤我幼安即可。”

“尝尝建康的酒与汴京有何不同。”陈汝能替辛弃疾满上一怀酒。

“馨香悠长,细腻如春。”辛弃疾一饮而尽,“较之汴京,少了份浓郁醇厚。”

“我还未恭喜幼安兄,迁江阴签判。”陈汝能又道,他看着辛弃疾眼中无甚光彩,又安慰道:“虽说只是执掌诸案文移事务,幼安兄莫要失落,来日方长,定会有一展拳脚,收复河山之机!”

辛弃疾看着陈汝能,他怎知自己内心所想,他失落不是因江阴签判官阶不高,实则他不喜文案事务,提刀策马复河山,杀金贼才是他志之所在。

“听闻陈家岛水战及采石之战,我军皆用火器战胜金军。”陈汝能是对战事兵事更加上心。

“早就听说同甫精于兵法、聪颖非凡,十八岁便着《酌古论》二十篇,讨论十九位用兵史人。”辛弃疾遇到志趣相投之人,攀谈地十分惬意。

“小家之言,不足一道。”陈汝能摆摆手,婺州守臣周葵看过《酌古论》,赞许有加,便聘他为幕宾。

辛弃疾与陈汝能相识恨晚,二人就在酒肆边饮酒边谈兵事,生生地聊了整个午后。

辛弃疾喝了不少酒,但他固执认为自己没醉,也不要陈汝能送他。自己牵着马儿,从玄武湖的长堤一直走呀走,又过了东门桥。

不知不觉来到了燕雀湖,辛弃疾马儿随意拴在一处,倚着一棵梧桐坐着,一只腿伸着,一只腿曲着,一点也不顾及形象。

他伸手拿出那支银簪,反复仔细地摩挲着,他并没习惯这种日子,或许只有征战沙场、杀敌万千才能让他不去想已经失去妻子的痛苦。燕雀内的荷花才露出尖角,轻风袭来,亭亭直立的骨朵儿迎风而摇。辛弃疾头靠着梧桐,微微闭上眼睛,一身牙白衣裳的女子就站在离他几丈远处,头上戴着纱罗帷帽,也是牙白色。

辛弃疾倒也不怕,就算是鬼魂,又会将他怎样?

“柳莺婉叩氤氲开,为思佳人愁又来。唯见复日勾魂笑,心头积郁方得排。”辛弃疾自顾自地念起来,也不管谁来听。

辛弃疾将簪子揣入怀中,又理了理胸前的衣襟,挪了挪位置,找了个舒服的姿态,靠着梧桐树,闭眼小憩。

女子在旁瞧了许久,看见辛弃疾像是睡过去了,这才踮脚轻轻走过去,站在他右侧,替他挡住吹来的风。

风乍起,吹起那帷帽的一角,只见许陵苕定定地看着靠着树干的人,那是她的夫君呀,她日思夜想却又相见不敢的人儿!

辛弃疾脸庞较以往更加削减,嘴皮有些干燥,下巴也长出了细密的胡渣,许陵苕又想哭又想笑:你都不收拾自己吗?

许陵苕伸出手,想去触碰辛弃疾的脸,却又在离他脸还有两寸时,停住了。她怯懦了,此刻她是多想扑进他怀中,诉说自己多想他。许陵苕的手停在半空处,沿着辛弃疾的额头、眼睛、脸庞、鼻尖、嘴唇、下巴隔空抚划着。天上的新月未圆满,月光如洒,照着树下一站一趟的二人。

许陵苕无声抽泣,那一滴滴泪水滴落在辛弃疾眼上,许陵苕一慌,提步就跑,藏在燕雀湖旁边的亭台后。

辛弃疾睁眼,指尖轻轻抚去眼皮上的泪水,起身,望着湖中,“下雨了?”又转身看了看四周,再也见不得那女子的身影,他苦笑一声,“卧听南雨,佳人入梦,春舟一渡绕清风!”

辛弃疾骑上乌龙驹,又看了眼燕雀湖中的荷花,纵马离去。

许陵苕见辛弃疾身影渐渐消失,这才从亭台后钻出来,她走到梧桐树下,坐下,就在辛弃疾倚靠的地方,抬头望月:“多谢月相怜,今宵不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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