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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香山之约的日子,范如山在房内来回踱着步,他还在想,要不要再劝劝许陵苕?唉!他自个儿还孑然独身,却为了妹妹、妹夫二人操碎了心!

范如山来到许陵苕的房间,敲了敲门,没人应,他推开门,没有许陵苕的身影。范如山走到桌案边,只见还有未来得及收拾的一页页写满诗的纸张。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范如山微微轻笑,这丫头嘴上犟得很,心里哪会轻易放下他。范如山把那些纸页整理好,放归原处,许陵苕定是去了香山寺,他便安心。

辛弃疾昨夜入睡前就告诉自己,次日定不去香山寺,为何要听范如山唆摆?不过这香山寺的风景还真好呢,红豆树也漂亮,就当踏青也是不错的消遣选择。

辛弃疾看过兰草,又从文选楼出来,院内有一株昭明太子亲手种植的山茶树,他上次只顾着与同僚吃酒,也没来得及去瞧瞧。此番真是被范如山坑了,也怪自己,硬是信了他。

文选楼的院中,也聚集了好些游人,香山寺盛名远播,引得无数红男绿女相约踏青游玩。如今时节,红豆尚未结果,山茶也没开花,倒是柳絮飘得纷纷扬扬,惹得人心痒痒。

山茶树旁站着一女子,辛弃疾细细一瞧,牙白色的衣衫与帷帽,同那夜在建康的燕雀湖一样,辛弃疾心道:原来不是鬼魂呐!

辛弃疾缓缓地走过去,柳絮随风飘落起来,许陵苕伸手接住几片柳絮,“我寄白雪三千片。”

“君报红豆应以双!”辛弃疾站在许陵苕身后,接住她念的诗。

许陵苕身子一怔,她怎会忘记他的声音。许陵苕的足尖揉着地上的沙子,她想跑掉可脚步又鬼使神差停下。

辛弃疾自嘲笑笑,又摸摸脸,自己当真是毛衣惨黑貌憔悴,神憎鬼厌?辛弃疾轻轻抬起右手,又强制自己放下,他到底在作何?一个有可能只见过两次的女子,要去摘人家的帷帽?

“姑娘留步,”辛弃疾上前,支支吾吾道,“敢问姑娘是否去过建康?”

许陵苕又急又笑,他果然认出来了,“辛公子就是这般搭讪姑娘的?”

“不不···”辛弃疾急得舌头又有些捋不直,连对方说的话也忽略了,“看来真是我面目可憎,吓着人了。”

“你若是面目可憎,那天下便没好看的男子了。”辛弃疾怔在原地,如此熟悉的话和声音,让他胸中的氧气锐减,快要呼吸不过来。

许陵苕背对着辛弃疾,未转身,辛弃疾克制着自己想要伸出的手,语带颤音,“是你吗?”

“京口范家小二。”许陵苕报名,风撩动起她的帷帽,辛弃疾探探身子,却还没看清。

果真是如山兄的妹妹?可声音跟许陵苕太像了,他不敢再去想,再去深究。辛弃疾随着许陵苕的步子,慢慢地离开茶树,来到亭台中。

辛弃疾想问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切口,他心一横,不管了,就算是被当作浪荡之人也无妨。辛弃疾迅速伸手,解开许陵苕脖下的系绳,扯开帷帽。随着一声轻呵,许陵苕愕然,又快速转身背过辛弃疾。

“陵苕,真是你?”辛弃疾唤道,“为何···”

许陵苕缓缓转身,眼中蓄满清泪,她清瘦了,眼中的桀骜之气也消散而去。辛弃疾慌忙伸手,轻轻抹去她的泪,“我不问了,你不要哭好不好?”

哪知许陵苕的泪像决堤般,堵也堵不住,一个劲地往下掉,明明是万分思念、极度想见之人,可是四目相对,却又哑口无言。

“老天总算可怜我,你还在就好!”辛弃疾扶过许陵苕,将她揽到怀中,轻轻兵着她的后背。他总算明白过来,从幽暗的深渊中爬上来,再见艳阳原是这般快活。

许陵苕有些挣扎地推开辛弃疾,又擦擦泪痕,辛弃疾忍不住伸手上前,像以往一般,抚了抚她的发梢。许陵苕偏了偏头,有些躲开,她看着辛弃疾,声音有些嘶哑,“六郎,你还好吗?”

“不好!无一处是好!”辛弃疾鼻子有些发酸。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许陵苕伸手,摸了摸辛弃疾的脸颊,“你为何不自珍自重?弄得这般颓败不堪?”

“你既不在,颓废与潇洒也无二般。”辛弃疾覆住她的手,摩梭起来,“你为何不来找我,是存心要我伤痛难捱,失了魂魄?”

许陵苕摇摇头,她哪里舍得,夜夜无法安睡之时,她都在想着自己的夫君,可又见不得。“我哪舍得?”

“你的手···”辛弃疾抓住许陵苕的右手,感觉有些不对劲。

许陵苕缩回手,本能地想把手背到身后,可就一瞬,她又放弃了。许陵苕脸泛苦色,细细地叹了声,“无伤大雅,不过是断了截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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