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绩走到辛弃疾身边,“何况我六哥从小习武,技艺超群,‘武举’对他来讲可谓虚设。”辛弃疾心知,这族弟向来爱褒奖自己,“十二哥把我吹嘘得无所不能,往后要我摘星揽月,若做不到,岂不丢人?”
辛弃疾挪了下位置,示意辛绩与自己同坐,“党兄”辛绩作揖后,与辛弃疾同坐一侧,党怀英也回礼。
“我一大早去祖父那问候请安,想同六哥絮叨一下,谁料丁九告知,六哥同党兄还有这位小兄弟游市来了。”辛绩吃了口茶,继续道:“看来在六哥心中,与党兄的情谊确比跟我这弟弟更深厚。”
“辛兄弟言重了。”党怀英性子有些敏感,听得辛绩的话里有些刺儿。“辛十二哥,是我缠着辛六哥带我出来游市的。”子晦感觉辛绩有些不欢快,好似因他三人出来游市,害他扑空。辛弃疾却知自己族弟的心性,无非是嗔怒此次回滨洲没有携上他。
“十二哥,三春后可与我同去亳州?”辛弃疾邀约辛绩同行,心道:这下你可别再牙尖嘴利了。
“如此甚好!不过六哥,明年开春我也要与你同去中都。”辛绩见达到目的,便得寸进尺。“当然,是去为六哥和党兄助阵,科考之事,我这般无才之人,不敢觊觎。”
“看来妄自菲薄这等‘好品性’是你们辛家共通的。”党怀英看着兄弟二人,打趣一番。辛弃疾瞅了一眼辛绩,二人相视一笑。
“党兄为何没参加三年前的科举?”子晦方才听说书人讲辛弃疾十四岁参科举,党怀英年长他五、六岁,二人同属师门,私交甚好,按理应当一同参加科举。辛绩也凝神仔细听着,毕竟他也想知道缘由。
“子晦,”辛弃疾打断他,此事他是知情的。“无妨,”党怀英笑了笑,轻声道:“三年前正是守孝期而错过科考。来年,必然同阿疾一起赶赴中都,考取功名。”
子晦举起茶杯,“辛六哥,党兄,那子晦以茶代酒,预祝二位哥哥金榜题名。”说完像大人喝酒一样,把茶一饮而尽。另三人也端起茶杯,辛弃疾吃着茶,眼角的余光瞄着党怀英,竟看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世杰兄,他似乎是变了些,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妥。
说书人还在讲着他的话本,一行四人从二楼下来。正台侧边的一方桌边,一位魁梧的中年男子,眼光越过众人,落在了辛弃疾的身上。倏尔,那人狭长的眼睛一眯,露出一抹笑,那笑中有些探究带点友善,却有一种志在必得的意味。辛弃疾是习武之人,很快感觉自己被人盯住,转过头,一眼便瞧见那男子。辛弃疾报以一笑,便回首,走出观碧坊。
入冬之后,历城下了两场雪。子晦在历城的日子不咸不淡,偶尔纠缠着辛弃疾与辛绩带他去游市、登高。寒冬腊月,冷风侵肌,但辛弃疾几乎每日卯时都会起床练剑,直至辰时。
党怀英每到辛府,总会督促辛弃疾一番。这日也不例外,积雪刚融完,空气冷冽得紧。辛弃疾正在书房内,看着书案上的一张图,门外传来丁九的声音:“公子,党公子来寻你,还带了好多书咧。”
辛弃疾把图折叠,置于案上,再拿了几本书压好,这才走出书房。党怀英坐在堂屋的客位上,吃着茶,身边的案几上果然放着厚厚的一挪用青布包好的书。“世杰兄,”辛弃疾小跑上去,“今日又给我带书来?”
党怀英把那一挪书递给辛弃疾,有些老生长谈:“阿疾,这里是‘六经’、‘十七史’,还有些荀子、老子等先贤所着文章,涉猎广泛对你科考总有些裨益。”辛弃疾把书交给丁九,让他搬到书房去。
“世杰兄,你给我这么多文章论着,不如拿剑劈开我的头,把书塞进去来得干脆。”辛弃疾有点苦不堪言。“又讲胡话,”党怀英板起脸,看起来有些严肃,“上元节后,你我二人须得急赴京城参加会试。所余时日不多,阿疾莫要在此刻衍生惰意。”党怀英貌似把科考之事看得极其重要,连同对辛弃疾也很严厉。
“世杰兄,求取功名果真重要如斯?”辛弃疾问道,在他眼中,党怀英绝不是一个热衷追逐名利之人。
“阿疾,我自小苦读诗书,也期盼能有用武之时。他日金榜题名,也不负家门欺许,不辱家翁遗志。”党怀英生怕辛弃疾误解自己,不过这下天书生众多,寒窗苦读多年,哪个又不是寄望科考走上仕途呢?
党怀英离开后,辛弃疾转而又回到书房。天气渐暗,辛弃疾燃起烛火,案台上摆着党怀英送来的书,但是压在书下面的那张图却不见了。
忽然,烛火飘忽了一下,应该是有人穿过带来的浮动。“谁?”辛弃疾压低嗓音,正要拿起自己的配剑。
“六哥,”来人走近,原是辛绩,“你是怕我偷了你这张地形图?”辛弃疾把剑置于剑架上,从辛绩手中夺回地图,平摊放在案台上,仔细地看起来。
“我来书房找你,就碰见丁九抱着一挪书,说是党兄送你的。”辛绩坐在书案边的椅子上,随手翻着“六经”,“六哥,你说我同党兄是否八字不合,每次我来寻你,他都抢先一步。”
“你怎地老跟世杰兄绕不过去?”辛弃疾头也没抬,继续伏案看图。辛绩收起嬉戏,正色道:“六哥,你与党兄师出同门,才情卓绝,世人皆叹你二人为再世李杜。但外人岂知,你一心志在杀贼,收复河山。党兄呢?你知他胸中抱负?你笃定他会同你一样,满腔热血投身报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