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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绩回到府中,踏进堂屋,正暗喜没有撞见他娘亲。“哥哥。”听闻得一声脆生生的女娃娃音。辛绩提到噪眼的心又落了回去,清咳了两下:“竹青,都戌时了,你还不回房歇着,要冻出病来,又让爹娘操心不是?”

“你也知道现在戌时,成日好玩成性。”只见一位梳着低髻的中年妇人,走进堂屋,身边伴着一位身着官服的男子。

“娘,我近日都去寻六哥,并没有顽劣。”辛绩低眉顺眼,“爹也是才回屋。”“你爹此生就做个主簿我也没什么念头了。阿绩,你就不能勤勉点,赴京科考,为自己奔个好前程?”辛绩的娘亲重重地叹口气。

“我这般愚钝,和科举怕是无缘。将来若能做个衙役班头,也不枉费我这身武艺。”辛绩从小习武,志在报国,对功名之事毫无兴致。

“你···”李苹急的哑口,要是有条戒尺在手中,非得落到他身上。“好了,苹娘。”辛远扶住她的肩头,低沉的声音甚是好听,“绩儿打小就有主见,横竖你都左右不了他的意志,何故杞人忧天。”说着向辛绩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辛绩推着自己妹妹走出堂屋,“竹青,快回房歇去罢。”转过头瞄了瞄他爹,眼里透着精明,心中默默夸赞:还是我爹厉害!

历城的栖风楼,二楼最里一间客房内,是那日出现在观碧坊的魁伟男子。身边的仆人站在一旁,“主上···”听得这称呼,男子抬起左手,仆人立马换了措辞,“员外打算何时返程?南下时间越久,东京那头越不安稳。”

“再等些时日,在瀛洲一路到历城,多个质库发现的细软,皆是宝贞所有。”男子手中捏着一个发钗,“或许五年前她侥幸活下来了?”男子眼中满是希冀,想从仆人那得到一丝肯定。

“五年前下人已经将夫人下葬,您手中不还有那封绝命书?”

他怎么会忘,当年随宝贞入中都为质的随从带回的绝命血书。宝贞恳求自己的夫君要卧薪尝胆,切莫儿女情长,沉溺悲伤。居官修德政,肃纲纪,延揽英雄,务悦民心,再待时机夺帝位,安天下。

为打消庸主的疑虑,他没有亲自前去宝贞的死身地操办后事,仅命下人就地草草埋葬了事。这五年来无数个夜晚,他都在想,宝贞的灵魂在异乡孤零零地飘荡,无法回归故里,她该是多么凄苦,无助。

“上元节后再回东京罢,宝贞从前总念着,想瞧瞧中原人的上元灯节是何景象。”男子收好发钗,理了理心神,看着仆人:“乌延谟,打探那人,为何他出现之地几乎都有宝贞的细软?”乌延谟颔首,随后退下去。

冬日昼短夜长,时间流逝更觉得快,转眼快到元旦。不止历城,齐州的大街小巷都是张灯结彩,一派热闹的气氛。丁九带着子晦,在街市上穿梭,置办年货。

“丁九,你如何记得住置办哪些年货?”子晦跟着丁九跑了半日,往常在滨洲,不论元日、上元节还是寒食节,都是家里安排妥当。

“我哪里记得这些繁目,”丁九从怀里掏出一份目录,“这是严内知记下给我的,陆公子,你瞧。”

子晦接过一看,果真置办品类繁多,腊药、新历、大小门神、桃符、金彩、缕花、馈岁盘盒、酒檐······“这腊药作什么用?”

“腊药便是腊八当日制作的大黄、防风、白术多种药材,供守岁夜浸泡‘屠苏酒’,不过,这腊药是公子亲自置办。”

“丁九,你竟识得这么多字,还懂这些?”子晦收好年货目录,交给丁九。

“识文断字都是公子教的。”辛九提起自家公子,不由得趾高气昂。“我家公子生得俊朗,又文武双全,历城谁人不晓···若到及冠,不知有多少媒人踏破门槛。”

子晦掩面偷笑,好一阵才缓过来,“我道说书人的脚本打哪来,竟是从自家人传出去的。”

“我可没胡说,”丁九有些急了,“那是说书人有眼光,再说我家公子的光芒任谁也挡不住。”子晦如捣蒜一般急急点头,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可看得明白,丁九绝对是把辛六哥当神仙一般崇拜。

辛弃疾在巷口一家药铺内,置办好了腊药,吩咐药铺伙计翌日送到辛府。尔后便步出药铺去寻子晦和丁九。辛弃疾走在街市上,忽而放缓了步伐,习武人的敏锐感袭来,他一边走一边思索如何摆脱尾随者。

子晦与丁九站在一小摊贩前,原是在看门神和年画。“丁九,门神要买几幅?”子晦拿着秦琼、尉迟敬德的门神像,询问丁九。

“多些多些,”丁九最怕这些个物件买少了,还得再跑一趟。“这木版年画可怎么选?各个花样都好看,等公子来瞧瞧,喜欢哪个。”

辛弃疾瞧见子晦与丁九正在小摊前挑挑拣拣,行至小摊前,装作挑选年画。子晦看见辛弃疾,面露喜色,正要开口。辛弃疾拿着一张年年有余的木版年画,目不斜视,用只三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别出声!丁九,带子晦绕道回府,派人告诉世杰兄,近日不要往来,让十二哥戌时后到府上。”说完放下年画,径直离开。

待辛弃疾离开片刻,子晦与丁九装作无事般,包好置办的年货,朝相反方向走掉。辛弃疾不知尾随自己的人是何方人物,不敢轻易先动手,怕打草惊蛇。他一人在历城兜着圈子,茶肆、酒肆、勾栏瓦肆都去流连一番,那些人就是没动静,好似只想窥探他的日常生活。

已到酉时,天气渐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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