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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果真是幅画,全无半点活气。

&ep;&ep;“湖生,你这画不过,回去好生想想,再画一张。”大师傅拧着眉,一脸恨铁不成钢。

&ep;&ep;相较之下,平生的画便让人惊叹了。

&ep;&ep;同时个杏眼樱唇的美人,他画了一个懒梳头的低鬟,想想也是,瓶姐家中打秋千,怎会正经梳妆打扮呢?秋千上的人盈盈含笑,小山眉,水波眼,两手紧紧攥着系着秋千的五彩丝络,腿微微曲着,好似下一刻就要破纸高高荡起。最难得的是,整张画配色匀称,十分协调,确是版画中的上品。

&ep;&ep;大师傅点头道:“可用。”

&ep;&ep;不过简单一句话,便让平生欣喜若狂,旁边的伙计恭喜他道:“以后便要认你做师傅了!”

&ep;&ep;他们这边厢贺喜来去,众人虽还记得钟应忱,却已懒得看他画了什么,就好像戏已到此,鼓息锣散,便已经接近尾声了。

&ep;&ep;钟应忱卷着画纸恭恭敬敬站在当地,直到大师傅慢慢踱步到他身前,才双手将画稿奉上。

&ep;&ep;这让大师傅有了些好感,他慢慢展开,在看到人物的刹那,眼睛微微睁大一瞬。

&ep;&ep;众人只等着他说一句不用,便能立刻散了,长脸师傅已经盘算着,要拿那多出的五百钱来做什么。

&ep;&ep;大师傅重新将画纸卷起,递给旁边的伙计,道:“收好。”

&ep;&ep;“什么?”伙计一脸茫然。

&ep;&ep;“可用。”

&ep;&ep;众人一时哗然,伙计忙追问:“大师傅要收做学徒了?”

&ep;&ep;大师傅稳步走远,只撂下一句话:“签契,请作画师。”

&ep;&ep;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ep;&ep;伙计挠挠头,展开画来一看,好似明白了些什么,恭敬应道:“是。”

&ep;&ep;大师傅忽然间停下来,转身问他:“你为何要这样画?”

&ep;&ep;钟应忱微微欠身:“周鲁公曾言,画之意趣,全在天然,今世之画,太重工巧,反不如开朝之时,寥寥数笔,便有意趣。”

&ep;&ep;大师傅神色复杂,又问:“你还是未曾答我。”

&ep;&ep;钟应忱道:“后来李生祭奠瓶姐,曾将他们的信物,一支蝴蝶钗放在墓前。相府公子也曾道:只怪这春山春语春容春颜,全不如她这一笑扯人心线,春云乱乱,蝴蝶款款。”

&ep;&ep;为什么相府公子能一眼看中瓶姐,只为这如花美眷吗?只怕是少女心事,秋千荡起时那一笑,惹了另一场相思债。

&ep;&ep;大师傅点头道:“一会来找我签契。”

&ep;&ep;不过一刻间峰回路转,下了赌注的大哥一下子笑出声来,揪着长脸师傅道:“愿赌服输,快将那五百钱与我!”

&ep;&ep;本以为钱要到手的长脸师傅哪里肯认,上前便要伙计拿出画来:“怎么这辛辛苦苦画了半日的,反不如瞎描的?”

&ep;&ep;湖生也正自委屈:难道他的画还不如这小子吗?

&ep;&ep;可等到伙计展开来一看,他便没了声音。

&ep;&ep;只见这画异常简单,墨笔勾勒出一个女子,她的头发是乱的,绣鞋也丢掉了一只,斜靠在秋千绳络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只蝴蝶钗,侧着的一半脸正往外看,眼神期待,微微含笑,只让人看一眼便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人,可是这想念也是甜蜜的,才让她的笑止不住地溢出来。

&ep;&ep;这才让人恍然大悟——

&ep;&ep;为什么一见钟情?只为了春山芳菲也不及她这一笑。

&ep;&ep;若说差距在哪里?湖生是画,平山是真,可钟应忱是灵,灵到并无颜色,可处处都是颜色。

&ep;&ep;长脸师傅恨恨瞪了钟应忱一眼,抛下钱袋,趁着那位大哥去拿的功夫,寻隙溜走了。

&ep;&ep;“这厮也太抠!”

&ep;&ep;原来钱袋里连五十文也不足,只不过他今日下赌注只为看个乐子,如今乐子十分精彩,他也不在乎许多,便将钱袋抛给钟应忱:“小兄弟,钱虽少,你也收着罢!”

&ep;&ep;钟应忱接着,仍旧抛还给他,遥遥作揖谢道:“原是老哥下赌,此钱与我无关,大哥收着便是。”

&ep;&ep;这大哥却是个豪爽人,见钟应忱不要,自己也不用,直接招呼了众人道:“今天这场戏看得痛快!今日请大家过街吃茶!”

&ep;&ep;一群人乌涌涌都往对面去了,钟应忱摇摇头,心中暗笑,一边却想:不知池小秋今日可曾顺利。

&ep;&ep;又和昨日一样,钟应忱归家得早,直等到月上柳梢头,才又听见芦席棚前有脚步声响起。

&ep;&ep;钟应忱细细听,一轻一重,一轻一重,时不时还跳跃两下,他垂眼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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