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北方,天色微明,流水声分外清晰。
&ep;&ep;他要一步一步稳稳的走回去,为自己,为母亲,讨个公道!
&ep;&ep;若让别人听见,八成要羞他一番:哪里来的小子,竟然这么大的口气!
&ep;&ep;可池小秋听不明白这个,只是点头笑道:“便是再过个十年八年,你这年纪都能进得,到那时,咱们便办个三天的流水席,我亲自做个桃花宴!”
&ep;&ep;钟应忱一笑,池小秋在吃食一道最是精通,总说她是池家菜多少代传人,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也不知学厨能不能上了锅灶,他十分好奇。
&ep;&ep;两人沿着苇塘一路往桥上走,钟应忱道:“院试在八月。”
&ep;&ep;“桂花宴也好。”
&ep;&ep;太阳初升,转到了安华桥上,市集愈加热闹起来,这会多是人挑着担儿或是推着车,卖些杂色小玩意。
&ep;&ep;这一摊是竹器,劈成蔑丝编成的小筐小篮子,一样样做得小小只,格外可爱,蝈蝈笼子里还趴着一只草蝈蝈,一看就是给孩子玩。
&ep;&ep;那一摊卖的是通草染出来的各色花卉,腊梅丁香,蕙兰秋菊,都攒在一起插在草编做的花瓶上。
&ep;&ep;来来往往的人都穿了春衫,喜气洋洋的,衬着池小秋和钟应忱两人,越发显得灰扑扑不着颜色。
&ep;&ep;“柳安镇是江南大镇,只因多水多河才慢慢聚拢起了烟火万家,别的镇或是分乡,或是分图,唯独柳安镇分东西南北中五桥四栅,北到京城,南到泉州,多有在此设牙行的。”
&ep;&ep;两人一路行,钟应忱一壁说,慢慢便近了中桥。
&ep;&ep;中桥多是人家住处,吃食也多,黏着池小秋的眼睛,挪都挪不开。
&ep;&ep;钟应忱也不自觉看过去,招牌上写的是“虞美人糕饼”,美人虽没瞧见,那从蒸笼里露出来的团子倒是可爱。
&ep;&ep;一个妇人正牵着个三四岁的女孩儿,买了整整一笼屉。摊主用油纸包时,正漏出小小几团玛瑙红的团子,如同堆了蜜一般,透着琥珀玉石的光泽。小女孩等不及,径自咬了一口,把那圆团子咬成了一个月牙。
&ep;&ep;钟应忱和池小秋的肚子一起叫了起来。
&ep;&ep;“这个是玛瑙团,用糯米磨成浆,吊出来粉,活上豆沙一起做的。这个不难,阿爹教过。”池小秋说到此处,眼神不由一暗。
&ep;&ep;这里桑榆柳树都是嫩绿嫩绿的,池小秋想,要是家里也是这样该多好啊,从灾年里过来,连糠皮都是好东西,只有见过才晓得什么叫做“山上树,赤条条,千里坟,千里草。”
&ep;&ep;池小秋的父母都死在这一场灾荒里。
&ep;&ep;爹爹临死前,又瘦又黄又难看,眼窝都凹陷下去,但眼睛还是亮的,笑得还跟在家时一样:“我池大虎的闺女,走哪都不怕!”
&ep;&ep;她要是知道,爹娘留了所有吃的给她,自家去吃观音土,她是怎么也不愿意的,但等她知道的时候,早就已经晚了。
&ep;&ep;池小秋是家里独女,从小受尽了宠爱,这会大树一倒,也没了依靠。
&ep;&ep;娘在最后的时候,把一本书缝进了她的衣裳,把二姨家住哪细细告诉她,叮嘱道:“到了别人家里,可不能像自己家似的没眼色,你二姨跟娘自打会吃饭就在一起,断不会亏待你!”
&ep;&ep;池小秋忍着泪,死命摇头不愿意走。
&ep;&ep;但是娘说得很认真,认真到近乎严苛,她说:“你们池家手艺传了上百年,尽在这本书里,要在你这断了,是想让你爹娘死了都闭不上眼睛吗?”
&ep;&ep;就是这句话,让池小秋咬牙一路撑到了柳安镇。
&ep;&ep;听娘说,二姨和她生得很是相像,池小秋心里多了几分期盼。
&ep;&ep;一直到了巷子口,一溜望过去,马头墙,清水檐,青石板,素油门,显见住的都是普通人家。
&ep;&ep;第二户人家门环雕得十分讲究,黄铜环磨得锃亮,没惹上一点绿锈,还连着过枝花纹的环座,墙上新涂了粉,看着便殷实干净。
&ep;&ep;池小秋站了一会儿,有点忐忑,转头看见钟应忱远远站在那里,遥遥望着她。
&ep;&ep;门环只要轻轻一叩,响脆的声音就传到了整个巷弄,有人应声:“来啦!”
&ep;&ep;甫一开门,两下里都是一愣,池小秋绞着手道:“这里可是涂大郎家?”
&ep;&ep;“不是。”那个年轻女子摇头,本来甜笑的面孔一收,再打量她时多了几分警惕:“你是他什么人?”
&ep;&ep;“他是我姨爹…”话还未完,这女子豁得脸一沉,便要闭门。
&ep;&ep;池小秋眼疾手快,急急抵住门问:“请问阿姐,以前住在这的涂大郎搬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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