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义枫见自己无论如何求免,事情都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不敢再直接从皇帝那里“拨虎须”,他脑子迅速飞转,绞尽脑汁的去琢磨着如何打开僵局,救下这对父女。
“对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念至此,陈义枫赶紧跟皇帝说:“皇上,请允许臣盘问一下他们父女。”
皇帝不说话。
看他的神情,不像同意,也不像不同意。
陈义枫赶紧抓住这个机会,起身走到萧郎中父女身边,一脸惶急的问道:“萧郎中,你和谁交朋友不好,干嘛非要和这腐儒交朋友!”
方孝孺的第十族中,由学生和朋友构成。学生们都杀光了,刚才被杀的那些是他的朋友。陈义枫如今也只能从“朋友”二字上做文章了。
萧郎中可怜兮兮的看着陈义枫,因过分紧张,断断续续的说:“我们和方大人并不认识……只是给他诊过病,没好意思收诊金……方大人过意不去,就送了我们一些礼物……”
陈义枫听了这话,转头对萧玉儿道:“也就是说,你们和这姓方的,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对吗?”
萧玉儿满脸泪痕,抽泣着说:“是的。”
陈义枫心中暗暗高兴,又故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问道:“你们在山东待的好好的,来京城做甚?倘若不来,就可以不受这腐儒连累了!”
萧玉儿漂亮的瓜子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她又伤心又后悔,哭道:“我们有两个亲戚,一个在济南,一个在京师。本想就近去投奔济南的亲戚的,可是,济南被燕王……”
说到这,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改口:“可是济南被皇上给占了,为了防止奸细进城,城戒严,我们进不去。不得不舍近求远,去投京师的亲戚,这才……”
她越哭越伤心,说不下去了。
陈义枫接口道:“这才被这该死的腐儒连累!”
说完这句话,他气的直跺脚,指着方孝孺大骂道:“你这个天杀的腐儒,为搏一个宁死不屈的虚名,连累这么多无辜的人替你送命!你非要忤逆皇上,死你家就是了!何必还要再害死你的学生和朋友?做你学生真倒霉!和你做朋友,更是倒了八辈子霉!”
陈义枫如此痛骂方孝孺,完是为了给皇帝做足脸面。他这顿痛骂,引得众臣纷纷应和,一起痛骂腐儒,皇帝那如同罩了一层寒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点喜色。
趁此良机,陈义枫赶紧趁热打铁,向永乐帝谏言:“皇上!他们和这姓方的非亲非故,只是给他瞧过一次病,便要受姓方的连累,实在太过冤屈!”
皇帝冷笑一声,道:“义枫啊,天底下冤屈的人,可真是多了去了。如果咱们靖难失败,朕,还有你这义门陈第一高人,以及咱们身边的所有人,都得含冤而死。你猜猜,真要那样的话,会不会有人同情咱们?他们会不会踩着咱们的尸体,弹冠相庆?”
这样说话,根本就不是在讲理了,而是在无理狡辩,恶意抬扛。
永乐帝堂堂帝王之尊,竟然耍起了无赖。
你偏偏还拿他没办法!
陈义枫这才明白,在这位天下至尊面前,正义和公理,不过只是他拿来维护自己权力的工具。这些动人的词汇,他平时比谁喊的都欢,然而那些理想的东西,只是平时用来唬人的,在他骨子里,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一句话概括:萧郎中父女冤不冤不重要,皇帝的颜面才最重要。皇帝说了要杀方孝孺十族,就必须杀十族!
君无戏言!
天底下任何人都不能藐视皇帝的权威,犯忌者死!
陈义枫这颗饱受煎熬的心,凉而复热,热而复凉,万般无奈之下,他悲怆道:“皇上!都是臣害了他们父女呀!当日若不是臣献计破了济南,他们父女就不会舍济南不顾,而绕远道去京师了!也就不会有这场灾祸了!”
“所以说,你后悔为朕立功了?还是自认为有点功劳,就敢拿来要挟朕?”皇帝又是一阵冷笑。
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这又是一句杀气腾腾的话!
皇帝耐心跟他说了那么多话,重话、狠话、歹话说了,就是希望他识相,赶紧退下,别给自己碍事。
可没想到,今天这王八蛋非要和自己百般缠障。
陈义枫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说了一句犯忌的话!
他再次拜倒在地,语无伦次的说:“臣不敢!请皇上恕臣失言之罪……皇上,您到底怎样才能饶过她们父女啊!臣真不忍心看到萧小姐受刑……臣万万不敢要挟皇上……唉!要是可以的话,臣真想代萧小姐受刑!”
陈义枫悲伤之极,泪水滚滚而出。
永乐帝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他那招牌一样的冷笑。
“义枫,你也不用替那姑娘挨刀,你给朕挨上一百杖,如果不出声求饶,朕就敬你是条汉子。”突然,永乐帝一改和缓轻快的语气,脸色大变,指着陈义枫,声音陡然提高八度:“来人,打他一百大杖,往死里打!”
永乐帝对这位曾经的心腹重臣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既然你不识相,非要不停的纠缠,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朕的手段!
谭渊整整楞了五秒,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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