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裴翎慢慢地伸出手去,仿佛想触摸一下烟雾中乔昭清冷的眉目。
&ep;&ep;可手伸到半途,似有肃杀的寒风拂过,那永远如一座大山般替自己遮挡风雨的身影,在虚幻中渐渐消失,飘忽不见。
&ep;&ep;裴翎的手凝在了半空。
&ep;&ep;委屈,思念,痛楚,彷徨,齐齐涌上,她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
&ep;&ep;泪珠,一滴滴,一滴滴不停地掉落在织满九龙图的锦毡上。
&ep;&ep;她脚步踉跄着奔向内室,途经御案,案上还堆着高高的一摞奏折。
&ep;&ep;但那一个握着朱笔,手指白润,骨节分明,微微低头,淡淡地笑的乔昭,却再也不见踪影。
&ep;&ep;泪如雨下的裴翎,也再没有人会掏出手帕,为她温柔拭泪了。
&ep;&ep;蟠龙金柱倒映着殿外日光,诞出星星点点的冷耀金芒,将裴翎单薄的盈盈身姿拉成一道长长的,淡淡的影子。
&ep;&ep;裴翎缓缓走到御座前,双手撑着扶手慢慢坐下。
&ep;&ep;她趴在御案上,痴痴怔怔地掉着泪。
&ep;&ep;千秋殿,这里实在承载了她与乔昭太多太多的回忆。
&ep;&ep;裴翎的闺阁,长乐殿里的一草一木,一瓶一器都是乔昭亲手添置。
&ep;&ep;满殿的宝石玉器皆流光闪烁,似不染一丝人间的俗气。
&ep;&ep;可她自小却更爱待在千秋殿,她更爱赖在乔昭的身边。
&ep;&ep;乔昭,在这个殿中教她读书识字,也在这里授她琴棋书画。
&ep;&ep;她在他这里给予的静谧时光中慢慢长大,也在这个殿中抄书罚站挨打。
&ep;&ep;是的,虽然裴翎在他面前从不必有任何的避讳,但她当然也有淘气挨打的时候。
&ep;&ep;在烛影摇曳中翻阅着一迭又一迭奏折的乔昭,是那样的一丝不苟,却还是能准确地捉住她分心时刻写错的每一个字。
&ep;&ep;每当这时,那便会是她在乔昭脸上看到表情最丰富的时候。
&ep;&ep;宫人打轻一些,他皱眉,打重一些,他也皱眉。
&ep;&ep;那时的宫人们大概是最怕打她了,总不知是该轻些好还是重些好,永远拿捏不准令陛下满意的分寸。
&ep;&ep;乔昭自幼抚养她长大,他将她亲自养在身边,闺阁摆设,文学教养,琴棋书画,从不假他人之手。
&ep;&ep;他为她取名裴翎,他说世人皆叹她无父无母身世可怜,他便要赐她羽翼助她高飞。
&ep;&ep;他待她从来都是那样发自肺腑的好,除了上朝处理政事外,吃酒读书抚琴都会将她带在身边。
&ep;&ep;即便是连批阅奏折的时候,也会给她在御案对面搬个椅子让她自己临字,虽然她往往都会在墨汁的环绕中呼呼大睡。
&ep;&ep;他便会将她捞起,抱在怀里把她逗醒,她腻在他颈间开心又逃过了一张字帖。
&ep;&ep;她笑,他也会笑着轻叹,翎儿,我们就这般山高水长地过一辈子,可好?
&ep;&ep;那个时候,她总是笑得没心没肺,虽点着头,却全然不知他语中的承诺和依恋。
&ep;&ep;她在他赐予的云端之上渐渐长大,她拥有了太多的玩伴,这个人间也有太多的新鲜有趣的玩意等着她去好奇探索。
&ep;&ep;各家贵女们每日都在等着她的召唤,等着伴她太液池中行舟,等着陪她池畔钓虾喂鱼,等着为她剪下一束又一束的荷花。
&ep;&ep;他也在等着她,但她还不懂。
&ep;&ep;两年前,裴翎十四岁。
&ep;&ep;乔昭亲征古羌,率军大败古羌精骑于镜水河。
&ep;&ep;他凭一柄长剑,于万马军中取敌将人头,如入无人之境,寒锋所过之处,无坚不摧。
&ep;&ep;不过月余不到,便连夺叁城,以往来者难有比拟。
&ep;&ep;大胜归朝,大宴后他带着她避开百官群臣的满殿喧哗。
&ep;&ep;俩人躺在太液池明月清风下的简陋古朴小舟上,他带着微微醉意再一次搂住了她。
&ep;&ep;他的怀抱与幼时不同,宽广厚实的胸膛,炙热如火的肌肤,隐隐夹带着陌生的成熟男子气息,闻得她一瞬脸红若烧。
&ep;&ep;她隐隐明白了他的心,只因他看着她的目光是那般地灼热深沉,宛若千丈之渊。
&ep;&ep;裴翎在他坠落了满天星河的眼眸中渐渐沦陷。
&ep;&ep;荷花簇拥,小舟在水中悠悠荡荡,日月星辰都似已倾落,她在寂静的夜幕下用自己颤抖柔软的唇瓣细细勾画着他的薄唇。
&ep;&ep;乔昭阖上了眼帘,他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推开她,他任她索取。
&ep;&ep;一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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