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年以来,予居家半年,无所而取益也。几月间,粮尽财绝,加以母亲训责,始有惭愧之意,渐为寻职而就食也。先是友助,径往璧山约十日而归,後晓良从南京至渝,予因是交,遂意向沪而晓良同行。与友居沪临近三月之时,而母亲意欲相亲以胁我,予思之甚久,不忤父母意,便与友别,二十日归渝,後二三日,与亲友食二三餐,游观音桥、华严寺、玉清寺等地,心旷而怡然,然亲友之离去,予一人居家始生倦懒之意也。其所衣鞋者,几日未曾清理,及自我饮食,多取於外卖。本欲检阅旧书,或可整理之,然迟迟未有所动,此予之疲懒可谓亦同上年之时也。
今九点醒,无所乐事,又观《中国通史》之论说元顺帝、明太祖、明成祖三人之故事,予陈听在前而又观之,觉其无聊之甚也。昔予读书之际,便已观览篇之百集陈事,彼若经济、文化、政治、交通等,早有耳目,今又复观之,已然无所趣也。况今之纪录片,大多谀词也。吾未见有陈天下之疾苦者,此失之主次者也。貌存而离心,言无切实之理,固君子有识之士,虽有济名生之难,然高士无所取,门第自为侵略,以绝天下之人望,使士自贱而无所与求,男无敢求其名利,女不敢与其婚姻,上下相困而民怨,而终无所改,此康乾之後事也。
予居家之不耐,常出外而游,至今可稍稍绝矣。无所要事,既不能专心读书,又非致富勤家之力,何徒以交游,此予之蠢事也。父母以消息通,今无所能致其财,皆为赋闲,时为焦虑而不能绝,少有其乐也。知世以来,渐闻父母之所辛劳,及往渝读书,始睹父母之苦也。及记予与父,昔遍际城市诸道,父或以指示意、或其言,“此楼由余所建,尔可视其高大也。”予时不醒理,反不解以我父母之辛劳,为何终年而苦之?而他人者,既不能事农桑,又非能士也。甚为有者,以贱农民,实为可恨亦无奈耳!今居城市之中,有一屋可容身,未复如初,而生活亦为苦顿,予数年便及江渝南北,知我商人之无耻,便今上年决然不出,但生计之不能足,又然出世,此予出生以来最大之耻辱也。今可依依渐行,虽有事之於资,然予仅尽其责,其万般之琐事,皆为罢之,甚或经理及自以为高贵者,在心而贱,而终无所视哉!即今职寻後,别思其谋生之业也。人生苦短,然亦有三万余天,予何以惜身乎?以寄存於人,生死为之而决?予如砧板之肉,屠夫随意而宰割之,予绝不如此。今时急,或相亲之事应为其後者,此事大多不成也。予早有预料,然其职或可契予之志,或亦寻外,此中必所预划也。予之志,在乎文史之间,或访略上古至今之文献,或笔其文而记故事,此予之志业者也。盖今之事,可谓予现今最大之难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