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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庄火车站和街上的岗哨一直都没有撤去,炮楼的射击孔也是支起了黑洞洞的机枪盯着空无一人的大街,附近的百姓怕惹祸上身,也不敢到洋行和车站附近触霉头。

庄永璞给门口的卫兵亮出了良民证,日本哨兵看了一眼证件,随后就放行了。

王志胜的父亲曾在火车站做过“大把头”,在枣庄城北有个老宅,今年初,王志胜回来靠父亲积累的威望做了“二把头”,也将家从陈庄搬到了这座老宅。

老宅坐落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庄永璞因看不上王志胜总是点头哈腰地给日本人跑腿,很少到这里来,接连问了几户人家才找到。

黑色的木门紧紧地关着,门上的对联已经褪了色,残缺的纸上写着:“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四周翘起的纸头在风中瑟瑟发抖。

庄永璞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王志胜那张大方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一看是他,赶忙开了门,笑道:“庄哥,你怎么来了?”

庄永璞边跟着王志胜进了院子,边走边问:“鬼子把你抓去,没什么事吧?”

“可别提了,庄哥,这回可吓得不轻,我都差点回不来了,到屋里我给你细说。”语气里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有些兴奋和得意。

两人进了屋,王志胜搬来个板凳,拎起茶壶给庄永璞倒了碗茶,便打开了话匣子:“那天被日本人拉走之后,到了宪兵队,我们都被扣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铺满了沙焦猴子(烧过后的煤渣),走起路来咯吱咯吱的硌脚。

鬼子兵手里都端着上了刺刀的长枪,直接让大家跪在沙焦猴子上,那阵势可吓人哩!由于我是二头,所以鬼子就把我先叫了出来,我进到屋里,鬼子宪兵队长守岛正信就坐在椅子上,旁边站了个翻译。

守岛问我:‘你的,二头的?’

我点点头,回答:‘是。’

他又问到:‘洋行的事,你的知道?’

我说:‘我不知道。’

守岛直直地盯着我看了半天:‘你的二头的,洋行常常的在,这事你一定的知道。’

我觉得这事不能硬来,所以我就缓和了语气,很无奈地摊开手:‘太君,我那天晚上活干完的早,很早就回家了,没在洋行,也没在车站上,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干的呀!’

他刷地从腰里抽出东洋刀,把刀架到我脖子上:‘你的二头的,不知道,要杀了杀了你的。’我当时眼睛一闭,心想,这回可能真交待在这了。

可是鬼子的刀并没有砍下去,我就想鬼子肯定没有查出是怎么回事,所以不可能轻易杀我,只是在吓唬我哩!我心一横,就苦笑着摇摇头道:‘太君,我真的不知道。’

守岛怒气冲冲地收起刀,向外面‘咕噜’了一声,然后进来两个鬼子,手里拿着绳子,看起来是要对我动刑。

我的脑子快速地转着,想到金山并没有死,是我把他送到医院的,我灵机一动,就对着鬼子说:‘太君,我说了你也不信,我请求太君打电话问问三掌柜金山,你就明白了。

出事那天早上,是我最早到洋行里去的,也是我最早发现的,我控制着脚行的苦力,没让他们跑掉,也没有破坏现场。

洋行的电话被抢了,是我跑到火车站借电话给宪兵队报告的,也是我打电话叫来医院的汽车,还是我把三掌柜背上汽车送到医院的。如果洋行的事是我做的,我早就跑了,我怎么会第二天大早去洋行?

这些事,你可以打电话问问金山掌柜。’

守岛似乎觉得我说的有点道理,立刻拿起电话打了起来,我隐约听着接电话的是金山。他们‘叽里咕噜’地说了好大一阵,大鬼子放下电话后,走到我跟前,握着我的手笑着说:‘你的好人大大的,三掌柜说,你的很好,好,你的回去,没有你的事。’

就这样,我就出来了,因为其他人都要被审问,我又是二头,所以我只能一直在外面等着,等所有人都被问过话,一一放了出来,我这才回来。”

庄永璞看王志胜讲的惊险,也不禁为他捏一把汗:“幸亏三掌柜仗义,不然你这次不死也得扒层皮!平安回来就好,那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啊?还继续在洋行里干吗?”

王志胜回道:“等等看吧,我也还没想呢!这次帮了三掌柜这么大忙,他不得更器重我嘛!还有,大掌柜和二掌柜都死了,金山不就变成了大掌柜了,那以后洋行的事还不是咱说了算了!

老庄哥,以后洋行来了什么新货,我都给你留点。”

庄永璞看了看王志胜的得意的样子,满心满脸的鄙夷:“我可不要你给我走后门,你也别想这么简单,死了两个掌柜,你就敢保证日本人不派新的掌柜来?出了这么大的事,以后鬼子肯定重点对洋行进行警戒,你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自由进出了。”

王志胜内心赞同,但是不动声色地说:“不能吧!宪兵队长都说我是好人大大的。”

庄永璞不想再跟他纠缠,就又说道:“日本人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你多留意留意他们新的人事安排,别到时候让日本人耍了,我平常都在火车站,有什么事,来知会一声,也好有个照应。

好了,不说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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