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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满堂领着外甥女穆婴拐过弯弯曲曲的小街巷,最后在一座掩藏在小巷深处的简陋的民居前站住了:

“到家了!”

郝满堂拍拍身上的灰尘,齐整了一下衣服,准备进家。

穆婴站住,抬头看看眼前的“家”:迎面是一座用纯石头垒成的大门楼子,看起来年代已经很久远,墙上的石头有些风化,门楼顶上的灰瓦缝里长满了衰败的野草;门楼洞里是一扇红边黑底的斑驳木门,木门上很多地方已经掉了漆,露出了里面原木的本色;门楼周围一圈用大小参差的砖头和石块混搭在一起垒成的院墙。主人可能觉得院墙太矮,防止不了外人从墙头上攀进院来偷东西,所以又用黄土掺麦秸在矮墙上泥了一层,上面还零零碎碎地插着一些木枝和玻璃碴子。

这个院子,和穆婴想象中舅舅家的富裕有点不搭调,甚至可以说有点寒酸,怎么看也不像有钱的人家。

“别站在外边了,快进来吧。”

舅舅郝满堂又叫了一声,才把如梦初醒的穆婴的思绪拽了回来。

穆婴点点头,有点忐忑地随着舅舅走进院子里。

“哦,这个就是河南来的穷表姐吧?娘,穷表姐到了!”

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男孩,汲着鼻涕,光着屁股,手里还攥着一团黄泥,蹦蹦跳跳地迎上来。歪头打量了一下穆婴,用满是泥巴的手背抹了一下已经流到嘴边的鼻涕泡,成功把鼻涕和黄泥抹到了腮帮子上,变成了一个大花脸。

穆婴忍不住笑了:这小子,和弟弟穆贵还真像!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表姐就是表姐,叫什么穷表姐!你家富啊,你家也是穷人,你就是穷小子!”

舅舅郝满堂显然对小儿子的不当欢迎语不满意,边训斥边用手把小儿子轰走了。

“怎么,都逃荒来了,还不让说穷啊?要不,让她拿出几个子来赏给大家,我们就改口叫她富小姐!”

从堂屋拐角一侧冒着烟的厨房里钻出一个人来,如果不是那油泼辣子般的公鸭嗓女声,穆婴还以为出来的是个男人:五短身材,古铜面色,齐耳短的懒汉头,胖到下垂的大圆脸,脸上的肉多到挤成了肉疙瘩,一横一横地排在脸上,把眼睛、鼻子、嘴巴都挤得没了正经地方。她似乎天生就没有脖子,硕大的圆脑袋像个倒扣的夜壶,直楞楞地罩在粗短肥腻的躯干上,远看就像一截原木立在那儿。

舅舅郝满堂一看见那原木一样的女人,就像被人扎破了的气球,立刻就蔫了,刚刚教训儿子的虎劲也消失不见了。他躬身赔了笑脸迎上去:

“孩他娘,你看我这吓唬小孩子呢,没想到把你给惊着了。我的错!我的错!”

郝满堂一连声地陪笑道歉。

那原木女人也不理郝满堂,扭头朝穆婴看过来。说她“看”,其实只是穆婴的感觉,因为穆婴实在找不到原木女人的瞳孔。她脸大,却偏偏长了一副小眼,就像是用玉米秸在脸皮上划了一道缝,看不到眼睑眼珠。对于她是否在看人,旁观者只能凭着她的脑袋转向来猜测。

“你是穆婴?哟,被你这个瞎眼舅舅夸得上了天,我还以为有多美呢,这不看上去就是个叫花子吗?哼,郝满堂,看你这牛皮吹的,说什么你姐姐漂亮,你外甥女漂亮,我还以为你家的人都是天仙下凡呢,这不一见面也就这样!”

原木女人可能刚才在做饭,穆婴这才发现她两个手掌上是沾的玉米面渣子。她把两只手搅在一起使劲搓了搓,把手掌上的面搓成一个面条,拿在手里,转身又走进了冒着烟的厨房,

“我在贴玉米面饼子焖土豆,进来个人帮我烧火!”

舅舅郝满堂立刻颠了脚一溜小跑跟了那婆娘过去,嘴里一连声地说着:

“我来!我来!老婆你做饭辛苦了!”

走到厨房门口,郝满堂又觉得似乎冷落了初次登门的外甥女,就又回过头来,有些讨好地冲着穆婴一笑:

“你舅妈脾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把包袱放屋里去,歇一会就可以吃饭了!”

穆婴这才回过神来,她紧走两步,把包袱放到厨房边的石板上,挤到舅舅前面:

“舅舅,你歇着,我给舅妈烧火吧。在我们家,都是我烧火的。”

郝满堂连忙推辞:

“不行不行,你刚进家,是客人,哪能第一顿饭就让你烧火!”

穆婴还没来得及和舅舅客套,那个原木一样的舅妈就插话过来:

“哟,郝满堂,见了你亲人的面,你可变得勤快了,抢着干活呢。去去去,你要是闲的慌,去猪圈里挖粪坑去,刚才大小子挖了一半就跑出去玩了,一会回来吃饭,我非揍他不可!这个家可不养闲人,这丫头片子年纪也不小了,以后长驻沙家浜,那就不是什么客人了,得学着干活。以后烧火做饭的事就是她的了,腾出我来做点别的。”

郝满堂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反驳,就嘟嘟囔囔地走到猪圈挖粪坑了。

吃饭时,一个表哥两个表弟都回来了。表哥郝粱仓比穆婴大两岁,两个表弟郝粱囤和郝粱瓮,一个十岁,一个七岁。舅妈骂骂咧咧地给三个儿子各盛了一大碗不放油水的炖土豆,一个锅贴玉米面饼子,然后兄弟三个就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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