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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完一圈,赵陆又回了案前写字,他提起笔,忽然问金公公:“她是真不记得了?”

金公公哪敢随意回这种话?他便道:“陛下怀疑,不如将人叫到跟前。陛下慧眼神心,若有蹊跷,不出一刻,陛下必定就能看出来。”

赵陆却说:“我哪有那闲工夫?”

金公公不说话了。暖阁里安静了一会儿,只听见赵陆抄书时哗啦哗啦翻页的声音。

过了一阵,赵陆仍在翻书,一面淡淡道:“叫她过来。”

“是。”

金公公忍笑行了礼,拢着手退出暖阁,准备亲去玉禧殿带人了。

用了午膳,赵宜安便坐在床边,低头看自己的绣鞋。

延月已经翻出了余炭,正往炭盆里添。

赵宜安偶尔抬头,就瞧见延月蹲在炭盆边,用银著慢慢拨动炭火。

之前莲平在的时候,也是这样烧炭,她还会往里面添香料,让整个暖阁都是暖融融的香气。

看了一会儿,赵宜安忽然转过身,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香囊。

香囊里装着的东西硬硬的,赵宜安隔着香囊摸了摸,最后把手伸了进去。

延月正在发愁,她找出来的炭并不多,只够烧这几天的。也不知玉禧殿里还有存的没有,若没有,她还要抽空去惜薪司一趟。至于惜薪司会不会给,这又是个难题。

再说别的,诸如茶叶点心或是针线衣料,也不知收在哪里的库房。现在又只有她一个人在赵宜安身边,也不好留下赵宜安自己去找。

抛开这些,等添完了炭,延月抬起头,瞧见赵宜安手上托着一小块东西,正朝着她举着。

“这是什么?”

接过来一看,那东西长成小小的花骨朵模样,凑近了还有淡淡的花香。

原来是一块玫瑰香饼。

延月半蹲在地上,柔声问她:“姑娘是想燃这个么?”

赵宜安没有说话,又从她手里捏起香饼,然后轻轻丢进炭盆里。

花骨朵渐渐散出气味,是淡淡的甜甜的玫瑰香气。

赵宜安闻着这气味,同延月说了第一句话。

“我想睡了。”

延月连忙答应:“我替姑娘宽衣。”

赵宜安低下头,延月解开她的衣结,她便自己脱下了外衣,然后躺上了床。

延月又替她掖好被角:“姑娘睡两刻钟,一会儿我再叫醒姑娘。”

赵宜安静静闭上了眼。

延月放下帐子,准备等赵宜安睡熟后,就出去找找尽雪。

玉禧殿这么大,也不知她疯跑到哪里去了。

屋子里暖烘烘的,还漫着一股子玫瑰香气,实在惹人昏昏欲睡。

延月抬手打了个哈欠,揉揉眼,将桌上的碗碟又装回食盒,等尚膳监的人来取。

窗外刮起北风,一阵一阵的,她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只见得外面摆着的小树跟着乱摇。

盯着看了一会儿,那小树枝桠又长又细,映在窗子上,鬼影似的。延月缩了缩脖子,转开了目光。

只是过了好一阵,树影还是摇个不停,延月一咬牙,朝着床上的人道:“姑娘且睡着,我去外面,把这东西搬开。”

说完也不管赵宜安听没听见,延月穿上外衣,掀起门帘,朝外走了。

才掩上门,帐子里的赵宜安,忽然睁开了眼。

手里攥着夜明珠,赵宜安慢慢往被子里缩进去,一直到只剩额头还露在外面。

她害怕。

不管是一觉醒来,所有东西都变得陌生,还是身边的人都被赶走,或者是那个陌生的宫女在她背后笑她的话。

她对这一切然不熟悉,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似乎并没有人需要她,她只是多余的。

赵宜安难受极了,她下意识去摸额头,却发现不是那里在难受。

是身体里面,是她的心在难受。

在暖阁里看着没那么大,一出来延月才发现,小树底下竟还有半只水缸大的盆。

玉禧殿再没别的人,延月只好卷起衣袖,弯下腰,拖着那盆一点一点往墙边挪。

“哟,这是做什么呢?”

金公公带着人,一绕过影壁,就看见延月在搬东西,他便一面笑眯眯问道,一面示意身后跟着的人去帮忙。

延月连忙让开,脸上有些赧然:“回金公公的话,是这树枝摇来摇去,映在窗上,倒吓坏了赵姑娘,所以奴婢才出来搬动。”

金公公点点头,朝暖阁望了一眼:“赵姑娘可在?我来领人的。”

延月一愣:“领人?”

“陛下要见她。若是方便,现在就可跟我走了。”

延月连忙放下衣袖:“姑娘在的,奴婢去喊她。”

金公公于是等在暖阁外,又叫抬轿的人进来,就守在门外面。

因为金公公就在外头,延月不敢高声,悄悄喊闭着眼睛的赵宜安。

“姑娘醒醒,陛下要见您呢!”

赵宜安又被套上了厚厚的冬衣,延月还趁手给她塞了个手炉。

“外面冷,别冻着了。”

将人送出殿外,延月小声问金公公:“金公公,我可也要跟着去么?”

金公公一笑:“跟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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