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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朱红,在灯光下隐约流动着如云的光华。

师父说这支簪子叫“玉骨”,出自碧落海里连鲛人都游不到的海底,长在鬼神渊的裂口处,被地火煎熬、海水浸漫,在冰火淬炼之下,一百年方长得一寸,乃白薇皇后的上古遗物,世间法器中最珍贵的一种。

白薇皇后?开什么玩笑,那岂不是有七千年了?这些九嶷山上的神官总是喜欢拿这些神神叨叨的话来骗空桑的王室贵族。

然而,此刻她握起玉骨,却略略有点紧张。

自从师父传了这件法器,她只用它施过一次法。上次不过是牛刀小试,还是牛刀小试,还弄得鸡飞狗跳,这次可算真刀真枪要用到了,也不知……她吸了一口气,握起玉骨,对着自己的左手干脆利落地扎了下去。

“刷”的一声,左手中指上顿时冒出了一点殷红。

血滴在白皙的指尖凝聚,如同一颗珊瑚珠子一样渐渐变大。然而在即将滚落的那一瞬,仿佛被吸住了似的,竟是顺着簪子倒流了上去——玉骨吸了那滴血,末端那一点朱红瞬间浓艳,竟转瞬开出一朵花来。

她连忙合起双手,默默念动咒术。

短短的祝颂声里,那朵奇妙的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放,凋谢,最后化作五瓣,落到了床榻柔软的锦缎上。

落地的瞬间,锦缎上竟出现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朱颜!

一旁的侍女玉绯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惊叫出来——这是术法吗?王府里都说朱颜郡主小时候曾经在九嶷山学过术法,原来,竟是真的!

“别怕,这只是借我的血化出的一个空壳子罢了。”她安抚着玉绯,抬手掐了掐榻上那个“朱颜”的脸——触手之处温香玉软,是实实在在的肌肤,骨肉均匀,和活人一般无二。然而那个被掐的人却是毫无表情,如同一具木偶。

朱颜拈起玉骨,在那个“朱颜”的眉心点了点,口唇微微翕动。人偶渐渐垂下头去,似乎在聆听着她的吩咐。

“这个术法只能撑十二个时辰,得抓紧了。”朱颜施法完毕,仔细检验了下自己的成果,转头吩咐贴身侍女,“快给她穿上我的衣服,戴上我的首饰,从里到外一件都不能少,知道么?”

玉绯看着那个木然的人偶,心里发怵:“郡主,你真的打算……”

“少啰嗦!这事儿我路上不是和你们两个早商量好了吗?到现在你怕了?难道真的想在这鸟不拉屎的大漠里过一辈子啊?”朱颜性格毛毛躁躁,顿时不耐烦起来,“等下事情结束,你就立刻冲出去喊救命,知道了吗?”

玉绯怯怯地点了点头,握紧了衣带。

“别怕,事情很简单,一定能成。”朱颜安慰了她一句,将玉骨收起,插入了发髻,披上大氅就走了出去,“等一下听我信号,按照计划行事就行。”

外面天寒地冻,寒风呼啸着卷着雪花吹来,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她用风帽兜住头脸,绕过了一座座燃着篝火的帐篷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喝醉了的西荒人,双手拢在袖子里,捏了一个隐身决。

还好云缦在前头想方设法地留住了霍图部的大巫师,否则以那个老家伙的法力和眼力,自己只怕还不能这样来去自如吧。

她一头冲入风雪中,一直往远离营帐的地方走去。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耳边再也听不见喧嚣的人声才筋疲力尽地停了下来,用僵硬的手指抖了抖风帽,发现口唇里都是碎雪,几乎无法呼吸。

这里已经是苏萨哈鲁的最外围,再往外走,便是草场了。

据说这入冬的第二场雪已经下了一个多月,足足积了两尺,这样冷的冬季,只怕放牧在外面的牲畜都会冻死吧。那些牧民,又是怎么活下来撑到开春的呢?

这里是西荒相对富庶的艾弥亚盆地一一沙漠里的绿洲、霍图部的本旗所在,牛羊成群,蜜奶流淌。可是,和赤之一族所在的天极风城比起来依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不用说和繁华鼎盛的伽蓝帝都相比了——难怪听说她要远嫁到苏萨哈鲁时,母妃对着父王垂泪了好几天。

“阿颜可是您唯一的孩子啊……其他六部藩王哪个不是争着把自家的孩子送去帝都?为啥偏偏要让我家阿颜去那种荒凉的地方,嫁给野蛮人!”

“就算嫁给野蛮人,也总比跟着那个鲛人奴隶跑了强!”父王却是一反常态,恶狠狠地回答,“此事你不必多言!我已经从帝都请了御旨,她敢不去,赤之一族就等着天军讨伐吧!”

母妃不敢再说,只是搂着她默默流泪而她想着父王嘴里的那个“鲛人奴隶”,不由得一时间失了神,破天荒地忘了顶嘴。

“要不,你还是逃出去找你的师父吧。”在出嫁的前夜,母妃悄悄塞给她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里面装满了体己细软,每一件首饰都足够普通人过上一辈子,“时影大人是九嶷山上的大神官……咳咳,就是伽蓝帝都,也忌讳他三分。”

她心下感动,嘴里却道:“师父他经常云游闭关,谁知道现在在哪儿?而且九嶷山和这里隔了十万八千里呢,远水哪救得了近火?”

“你……你不是跟着他学了好几年术法吗?不是会飞天,还会遁地吗?”母妃咳嗽着,“咳咳……我替你挡着你父王,你偷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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