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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间是很奇妙的,比狗鼻子还灵,不需要开口,只是看着,就知道出事儿了。

&ep;&ep;他问陶醉墨,可陶醉墨什么也不说,只借口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休息。她休息了整整一个礼拜,那一个礼拜她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和何汉川有过任何联系。何汉川发出去的短信石沉大海,打出去的电话也永远无人接听。他问陶醉墨的朋友,陶醉墨住哪儿,可没有一个人知道,何汉川那时才发现,他和陶醉墨之间的关系紧紧局限在学校里,出了学校,他根本找不到她世界的入口。

&ep;&ep;可是到最后,她还是找他了,她在电话里哭着叫他赶快去,赶快去,要出事儿了。何汉川疯了一样从宿舍冲出去赶到了海边,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看见方霖躺在地上,身上脸上全都是血,在他身边站着一个黝黑壮实的年轻男人,像是斗疯了的狗一样红着眼睛喘着粗气。

&ep;&ep;那是何汉川第一次见到童胜安。

&ep;&ep;也是他第一次因为血而心惊。

&ep;&ep;他是个医生,见过的血浆比喝过的水还多。可当他看见血液从他表弟脑袋下的土地上渗透开来的时候,那种温热的腥气还是让他隐隐作呕。

&ep;&ep;他冲过去推开了童胜安,脱下衣服按住表弟脑袋后面的窟窿,一面用暴怒的口气命令陶醉墨叫救护车。

&ep;&ep;陶醉墨照着做了,随后她一遍一遍地求童胜安快走快走,可她哥哥像是被钉在土里的木桩,一动不动。

&ep;&ep;这就是全部的故事。

&ep;&ep;再然后,就是支离破碎的故事结局了。

&ep;&ep;方霖脑部重伤进了重症监护室,童胜安因为故意伤人被判了七年。

&ep;&ep;何汉川再没去找过陶醉墨,他脑子里始终回响着她一遍遍让童胜安离开时候撕心裂肺的哭声。在那一刻,他无比地恨陶醉墨。

&ep;&ep;“每个人在空想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圣人,可真的到了那一天,却发现自己连正常人都做不到。我那时候没勇气去了解一切,我不想知道方霖对陶醉墨做了什么,我只知道他的生命在我的手下一点点流逝,剩下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我想分个对错出来,然后站到对的人那一边去,可怎么分?童胜安对不起方霖,方霖对不起她。在救护车上,陶醉墨一遍一遍对我说她对不起我,好像我是无辜的。可我无辜个屁,我如果没带方霖去见陶醉墨,没答应她去赌档打工,一切都不会发生,哪怕我最后再多劝她一遍,说不定一切都会改变,可我什么都没做,我无辜个屁。

&ep;&ep;可我也不想见陶醉墨,我觉得她活该,越是这么想,心里越是疼,好像剜肉似得,钻心得疼。打那之后,我再也没联系过陶醉墨。但我每天都会想起她,不是想她,而是想起她。我像强迫症患者一样,开始拼凑事件的每一步,想知道到底哪里是错的,想知道到底谁是罪魁祸首。到底最该被指责的是谁。那时候,我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了,也不在乎她去哪里了,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我有没有错,我错在哪里,我要对这整件事负多大的责任。我想不出答案,每天都像在走迷宫,开始的时候是清楚的,到最后却总是一个回路,又绕回了起点。我从学校毕业,找了工作,结束了实习,但这么多年下来,我始终在那个迷宫里。其实我没想过要出来,我想着,憋死在里面也行,反正我习惯了这种生活,那就这样吧。

&ep;&ep;可命运偏偏不遂人愿,半年前我在码头再次遇见了她,我看见她穿着一件灰灰的格子衬衫,左手推着箱子右手牵着孩子顺着人流从闸口出来,一脸的疲惫和辛苦,我认得出她的五官,却认不出那个人了,她不再是那个陶醉墨了。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对错都不重要了,所有人都错了,所有人都承担了他们该承担的后果,除了我。我因为自己的自私和懦弱,卑鄙得幸存了下来。”

&ep;&ep;何汉川抬起头,面对着坐在对面的夏夜,说完了他和陶醉墨所有的故事。

&ep;&ep;第28章失去

&ep;&ep;别人的故事,再悲情,在自己看来,那种痛苦都是隔着纱的。夏夜平静地沉默着,几乎冷酷地将头扭向了别处。

&ep;&ep;她想,如果她是个温柔的女人,此刻应该蹲在何汉川的身前,捉住他的手安慰他,说一切都过去了,生活还是美好的。

&ep;&ep;可她被她父亲教育过,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许屈膝下蹲。所以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展现那一份温柔。

&ep;&ep;宴会厅外的甲板上,藤编的沙发上放着厚厚的亚麻海绵坐垫,夏夜靠坐在上面,用手背支着面颊,不经意地用手指捺平了发丝。

&ep;&ep;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这辈子最讨厌做的事情就是安慰别人,她不擅长这个,十分的不擅长,尤其当她无法体会被人苦痛的时候,她会表现得像个冷酷的贱人。男人不喜欢冷酷的贱人,所以她知道自己得说点什么温柔似水的话,可她没有了那种耐心。

&ep;&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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