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常牧风微微一笑,这一点他又何尝没有发现,单是楼下那两位浑身横肉的住客便有千百个疑点。好在,入店时自己试探过了,店家并不贪财,想必这枫火客栈也不会是家谋财害命的黑店。
&ep;&ep;既然师父交代过,出门在外莫生事端,只管好生睡上一觉,明日天亮起身赶路便是。刚下山来的他们哪知,三天前的深夜,一行锦衣官差以“沈党附逆”的罪名屠了附近柳员外一家满门。上下老小二十三口,人头挂满了门口的大柳树。这等多事之秋,又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徒生是非。挂在柳树上的人头是等人来收的,整整三日,却无任何动静。
&ep;&ep;一坛烈酒下肚,燕戈行已微微有了醉意,鞋子也不脱,便跳上床去,只问了句“师兄今日可还睡麻绳”便倒头大睡。
&ep;&ep;常牧风淡然一笑,收拾了一桌狼藉,起身去关窗时发现月亮已经升起来。
&ep;&ep;水光粼粼,风声轻缓,天上水里都是好一轮满月。
&ep;&ep;他把燕戈行掀到床内,自己蜷着身子睡在了外侧,窗外虫鸣不断,这些隐藏在墙根草丛里的夏虫霜降过后便会隐了踪迹,对它们来说,好时日已经不多了。
&ep;&ep;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之中的燕戈行突然听到一阵驴叫,暗道一声“不好”,刷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驴没了,驴的活可都要自己干了。
&ep;&ep;从床上跳将起来的燕戈行看见师兄正站在窗口,透过捅破的窗纸向着楼下观望。
&ep;&ep;听见师弟起身,他连忙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仿佛看穿了师弟的心事:“驴没事,刚才被马队惊了!”
&ep;&ep;燕戈行暗道“有好戏看了”,蹑手蹑脚地走到师兄身边,伸出食指将窗纸捅了一个洞,弓腰向着楼下枫火桥的方向看去。
&ep;&ep;不知何时,枫火桥上已集结了一队人马,一个个黑衣黑裤,皆是方便行动的短衫,手中的长刀反射着清冷的月光,让人胆寒。
&ep;&ep;“什么人啊?”
&ep;&ep;燕戈行忍不住小声追问,常牧风摇了摇头。楼下的人群中,他只认识白日里收钱的店家,和那两位面相不善的住客。看样,那两位是早早就到了,一直藏在店里等待着其他的同伙。而这家店,应是一处暗哨。
&ep;&ep;“请门主示下,弟兄们就算是拼上这几十口性命,也要为柳员外一家收尸。那十三楼行事太过毒辣,两岁的娃娃都不放过。”
&ep;&ep;说话的是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被称作“门主”的正是收了常牧风二两银子的店家。
&ep;&ep;“切记,我们今天只去收尸,莫要节外生枝。”
&ep;&ep;店家门主低声说道,夜风潇潇,若不是常、燕二人擅长音律,耳力过人,定不能将他的话听清。
&ep;&ep;今日,他们是要去替柳员外一家二十三口收尸的,而他们在朱阳城的实力,远未到达能跟手眼通天的十三楼正面抗衡的地步。那十三楼毕竟是官家,太子一手着建,有先斩后奏便宜行事之权,又可使太子符节调动三军,是万万硬钢不得的。
&ep;&ep;“是!”
&ep;&ep;听了门主的训示,几十名黑衣人齐刷刷拳抵左胸,众口答道。
&ep;&ep;“去罢!”
&ep;&ep;一声令下,众人已调转了马头,奋蹄疾驰,向着枫火桥对面行去。那些马儿个个摘掉了铃铛,四蹄裹了软布,蹄声棉弱。
&ep;&ep;常、燕二位看得清楚,马队刚刚行至木桥中间,对面却一下子升起了数百具火把,硬生生把马队堵在了桥上,霎时间喊杀声震天——
&ep;&ep;“十三楼在此,剿灭沈党余孽!”
&ep;&ep;正置此时,又有三五十黑影从桥下河水里跳将出来,他们个个身手非凡,轻功了得。只一眨眼,便跃上桥来,丢掉用来水下呼吸的芦管,抽出了腰间的马刀,在黑衣马队后方列队,截断了黑衣人的退路。其中四个小头目,已将落单了的店家门主团团围死。
&ep;&ep;“射!”
&ep;&ep;只听对面一声高喊,火箭攒射而出,飞火流星般向着马队扑来,话音未落,已有七八名黑衣人应声落地。
&ep;&ep;这边厢,店家门主已趁其不备从一位小头目手中夺下了马刀,利刃一横,已经割裂了身前碍手碍脚的长衫下摆,顺势一扫,两名敌手的喉管已被刺穿,呼的飞上了桥边的一棵枫树。震动之下,火红的枫叶刷刷飘落。只此一眼,燕戈行便断定这个门主的轻功马马虎虎,真正卓绝的高手身轻如燕,又怎会笨重如此,颤下这许多枫叶来。
&ep;&ep;燕戈行来不及多想,继续屏息看戏。
&ep;&ep;此刻,箭雨之下的马队已经七零八落死得差不多了,只还剩三两个中箭者踉跄抵抗着,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也将成为十三楼刀下冤魂。
&ep;&ep;枫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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