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了两年木工,辗转学做家具了,再后来又进了一家挺大的家具厂。他脑子聪明又勤奋肯干,听他叔叔说那家具厂的老板很看好他,还想收他做女婿。
&ep;&ep;他叔叔很满意,说:“以前可惜他没去念大学。你看现在,满大街都是大学生,大学生也不好找工作呢。”
&ep;&ep;是啊,人生,可真是什么都不好说呢!
&ep;&ep;我本来以为小陈的故事就这样了,没想到后来又见到小陈。
&ep;&ep;小陈回来了。那一年,他姐长到了二十八岁,家里人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得给他姐找个人来结婚。这想法也不是头一天冒出来,姐姐长到差不多二十来岁,亲戚们就在七嘴八舌说这事儿。
&ep;&ep;不然怎么办?叫他爸妈养女儿一辈子?也不是不行。可他爸妈年纪大了,等到爸妈一走,他姐怎么办?岂不是拖累小陈?
&ep;&ep;他爸妈一贯不怎么理事,在这件事上,犹豫了七八年,等到小陈都到该找对象的年纪了,他爸妈才下了这个决心。
&ep;&ep;他们得狠下心做这个决定。不能拖到最后,把这个艰难的决定留给儿子。小陈当年年少说得出那样的话,当然是个好弟弟,可家里人也不能因着这句话,真让小陈负担姐姐一辈子。
&ep;&ep;家里人带姐姐相了几个对象,最后选定了一个邻村的老男人。老男人是个跛子,一脸凶相,早年结过婚,但妻子早早病死了,也没有留下孩子。
&ep;&ep;这老男人也是亲戚介绍的,亲戚拍着胸脯说,他有手艺会赚钱,又攒了这么些年钱,经济条件是没问题的。而且老男人看着挺凶的,但在村里口碑很好,绝不会有什么打人骂人的事情。再者,住得也近,都是乡里乡亲,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大家难道会放着不管吗?
&ep;&ep;能养活姐姐,还不欺负人。这已经是家里人对姐姐的结婚对象唯一的要求了。
&ep;&ep;小陈那时候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在那头说:“你姐姐这样,有人要她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什么呢?”
&ep;&ep;还能指望什么呢?
&ep;&ep;小陈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指望过——他指望姐姐能变正常。小陈开始赚钱的时候指望过——他指望自己能照顾姐姐。结果这些指望都是空想,是不能实现的愿望。姐姐不会变正常了。他也没有那么坚定和强大。
&ep;&ep;小陈想,这大概就是姐姐的命运吧。他回了一趟家,要先去看看那个将和姐姐结婚的男人。姐姐对结婚这件事当然是毫无概念的,只欢天喜地地迎他回来。
&ep;&ep;小陈跟着父母,拉着姐姐去那个男人家。说真的,那个男人不算太差。可姐姐很害怕那个男人,很害怕那个男人的家。
&ep;&ep;姐姐一刻也坐不住,团团打转,嘟嘟囔囔地说“是臭的”“要回去”,拉着小陈的手臂要走。小陈坐着不动,姐姐就更用力地拉他。
&ep;&ep;小陈知道这将是他人生翻转的关键一刻。
&ep;&ep;他坐着不动。他的父母开始呵斥姐姐。那个男人板着脸看向他们。
&ep;&ep;他说,那天,他坐在那里,感觉像是一个浮在半空看着这一切的旁观者。
&ep;&ep;时间过得很慢,像人的一生那么长。
&ep;&ep;他听到自己用理性的声音说,姐姐跟这个男人结婚,不会过得很好,但也不会过得太坏。他没有必要做多余的事情。他不可能真的背负着姐姐过这一生。
&ep;&ep;于是,他甩开了姐姐的手。姐姐目光呆滞地看了他一会儿,哇的一下哭了。
&ep;&ep;其实以姐姐的智力,她未必真的有什么伤心失望,或者感觉被抛弃。小陈却在那时候,听到了自己心里有根弦崩断的声音。
&ep;&ep;那天,他带着姐姐离开了。那天他意识到,这不是姐姐的命运,这是他的命运。后来那几年,我蹲在家里码字,他就在乡下做家具。家里人瞒着他,把姐姐嫁了。
&ep;&ep;有时候,我们在街上相遇,就点点头,或者聊两句,心想:人生就这样了吧。但一转身又想:不甘心啊,不服气啊,人生不该就这样吧。
&ep;&ep;再后来,互联网发展迅猛,自媒体火起来,营销手段层出不穷,我码着字,忽然也取得了点儿成绩,小陈在淘宝上开了一家做定制家具的店,也成了半个网红品牌。
&ep;&ep;再后来,大龄单身青年小陈交了个比他小七八岁的女朋友。
&ep;&ep;当年,我们做工遇到的小丫头已经长大,居然还记得那个耐心教她画简笔画的哥哥,她在网上看到了小陈的家具店,知道了小陈的故事,爱上了小陈。
&ep;&ep;那一年,我们和小陈的叔叔看着小陈带着小丫头一笔一笔地画,他叔叔说:“那可不好说。”
&ep;&ep;果然,人生中什么都不好说。
&ep;&ep;命运无常,我们的梦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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