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殿下,您回来了。”
&ep;&ep;“小六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四姐姐刚才还念叨你呢。”
&ep;&ep;昭阳殿的六个丫鬟里,排第六的唤做六安,最擅长厨艺。六安道:“自打前几日燕国使者来报,燕国王后重病垂危,李公子这两日什么都不吃。适才奴婢回来的时候,李公子还未歇下。”
&ep;&ep;周冀将她扶起,“我不在的日子,可有人欺负你们?”
&ep;&ep;“以前欺负李公子的那些奴才都知道奴婢是昭阳殿的人,现如今无人敢造次。”
&ep;&ep;“他除了不思饮食,可有其他异样?”
&ep;&ep;六安想了想,摇头:“并无异样。”
&ep;&ep;“并无异样。”
&ep;&ep;听见殿下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六安惶惶不安起来,殿下心细如发,断不会无缘无故这般问……可是她这几日疏忽了什么?
&ep;&ep;六安心虚地抬起头却看见周冀轻松地笑着低头端详她,“都说女大十八变,果然数日不见,又漂亮了!”
&ep;&ep;六安到底是花季少女,羞涩地红了脸,低下头,“殿下惯会取笑奴婢。”
&ep;&ep;少女的手心却粗糙厚实……这是常年使刀的印证。
&ep;&ep;周冀拍了拍她的手背:“等再大些,我给你做媒,寻个好郎君。”
&ep;&ep;六安惊得花容失色,连忙跪地:“六安愚钝难堪大用,但效犬马之劳,报陛下收留之恩,望殿下不弃。”
&ep;&ep;“行,那就再给我做几年好吃的,”周冀摸摸她的头,“天色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
&ep;&ep;“是。”
&ep;&ep;周冀从小未长在皇宫中,清静惯了,不喜人贴身侍奉,太监宫女夜里当值都在店外。他环顾空空的殿堂,从酒窖摸一坛老酒,晃出昭阳殿。
&ep;&ep;“喂!”
&ep;&ep;一身粗布黑麻衣衫也掩不住李崇云凛凛身躯。
&ep;&ep;听见熟悉的声音唤他,李崇云缓缓地转过身来,锐利深邃目光上一如既往地蒙着的周冀熟悉的漠然神色。
&ep;&ep;漠然如冬日冰河。
&ep;&ep;周冀常常把剑架在他脖子上调侃他,这幅面具戴得久了,只怕是以后想摘也摘不掉了。
&ep;&ep;偌大的皇宫之中,有几人察觉得到毫无波澜的冰层下涌动着湍急的黑色旋涡。
&ep;&ep;“昭阳殿下。”
&ep;&ep;声音浑厚,低沉有力,丝毫看不出两日未进食的模样。
&ep;&ep;周冀提着老酒走到樱花树前,撕开封口,酒香四溢,花香扑鼻。他捧着坛子喝了一大口,笑着递给身边的人。
&ep;&ep;李崇云摇头。
&ep;&ep;周冀笑着调侃他:“你向来可是能吃些酒的。上次我那坛十年陈酿,几乎被你一个人吃净了。”
&ep;&ep;李崇云依旧摇头。
&ep;&ep;周冀笑得越发明艳,也不劝他,兀自饮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角,点头向上扬出一片清亮,道:“我自己喝也是寂寞,好酒要敬天。”
&ep;&ep;他笑着倒了一些在地上,“敬地。”
&ep;&ep;满地的花瓣沾着酒水,月光下晶莹璀璨。周冀缓缓抬起头,迎上李崇云的视线,笑容变得阴沉:
&ep;&ep;“敬亡魂。”
&ep;&ep;字如钢针钉入胸前。
&ep;&ep;李崇云依然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模样,瞳孔却骤然缩紧。
&ep;&ep;“三日前,我回来的时候在官道上看到燕国信使的报丧的车队,想来他们明后才能入楚城,传达燕国王后薨逝的消息……你却在两日前便知晓,独自遵从燕国丧葬之礼,嫡亲三日不食以表哀思。”
&ep;&ep;周冀似笑非笑地打量他,“李崇云,到底是谁给你通风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