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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雨刚晴,蝶儿没有蓑衣,不敢造次出来,可是瓜棚的四围,已满唱了蜜蜂的工夫诗:

&ep;&ep;彷彷,徨徨!徨徨,彷彷!

&ep;&ep;生就是这样,徨徨,彷彷!

&ep;&ep;趁机会把蜜酿,

&ep;&ep;大家帮帮忙,

&ep;&ep;别误了好时光。

&ep;&ep;彷彷,徨徨!徨徨,彷彷!

&ep;&ep;蜂虽然这样唱,那底下坐着三四个农夫却各人担着烟管在那里闲谈。人的寿命比蜜蜂长,不必像它们那么忙么?未必如此。不过农夫们不

&ep;&ep;懂它们的歌就是了。但农夫们工作时,也会唱的。他们唱的是:

&ep;&ep;022

&ep;&ep;村中鸡一鸣,阳光便上升,太阳上升好插秧。禾秧要水养,各人还为踏车忙。东家莫截西家水,西家不借东家粮。各人只为各人忙——“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ep;&ep;(原刊1922年4月《小说月报》第13卷第4号)

&ep;&ep;暗途

&ep;&ep;“我的朋友,且等一等,待我为你点着灯,才走。”

&ep;&ep;吾威听见他的朋友这样说,便笑道:“哈哈,均哥,你以我为女人么?女人在夜间走路才要用火;男子,又何必呢?不用张罗,我空手回去吧,——省得以后还要给你送灯回来。”

&ep;&ep;吾威的村庄和均哥所住的地方隔着几重山,路途崎岖得很厉害。若是夜间要走那条路,无论是谁,都得带灯。所以均哥一定不让他暗中摸索回去。

&ep;&ep;均哥说:“你还是带灯好。这样底天气,又没有一点月影,在山中,难保没有危险。”

&ep;&ep;吾威说:“若想起危险,我就回去不成了。……”“那么,你今晚上就住在我这里,如何?”“不,我总得回去,因为我的父亲和妻子都在那边等着我呢。”“你这个人,太过执拗了。没有灯,怎么去呢?”均哥一面说,一面把

&ep;&ep;点着的灯切切地递给他。他仍是坚辞不受。他说:“若是你定要叫我带着灯走,那教我更不敢走。”

&ep;&ep;024

&ep;&ep;“怎么呢?”

&ep;&ep;“满山都没有光,若是我提着灯走,也不过是照得三两步远;且要累得满山的昆虫都不安。若凑巧遇见长蛇也冲着火光走来,可又怎办呢?再说,这一点的光可以把那照不着的地方越显得危险,越能使我害怕。在半途中,灯一熄灭,那就更不好办了。不如我空着手走,初时虽觉得有些妨碍,不多一会,什么都可以在幽暗中辨别一点。”

&ep;&ep;他说完,就出门。均哥还把灯提在手里,眼看着他向密林中那条小路穿进去,才摇摇头说:“天下竟有这样怪人!”

&ep;&ep;吾威在暗途中走着,耳边虽常听见飞虫、野兽的声音,然而他一点害怕也没有。在蔓草中,时常飞些萤火出来,光虽不大,可也够了。他自己说:“这是均哥想不到,也是他所不能为我点的灯。”

&ep;&ep;那晚上他没有跌倒,也没有遇见毒虫野兽;安然地到他家里。

&ep;&ep;(原刊1922年4月《小说月报》第13卷第4号)

&ep;&ep;债

&ep;&ep;他一向就住在妻子家里,因为他除妻子以外,没有别的亲戚。妻家的人爱他的聪明,也怜他的伶仃,所以万事都尊重他。

&ep;&ep;他的妻子早已去世,膝下又没有子女。他的生活就是念书、写字,有时还弹弹七弦。他决不是一个书呆子,因为他常要在书内求理解,不像书呆子只求多念。

&ep;&ep;妻子的家里有很大的花园供他游玩;有许多奴仆听他使令。但他从没有特意到园里游玩;也没有呼唤过一个仆人。

&ep;&ep;在一个阴郁的天气里,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舒服的。岳母叫他到屋里闲谈,不晓得为什么缘故就劝起他来。岳母说:“我觉得自从俪儿去世以后,你就比前格外客气。我劝你毋须如此,因为外人不知道都要怪我。看你穿成这样,还不如家里的仆人,若有生人来到,叫我怎样过得去?倘或有人欺负你,说你这长那短,尽可以告诉我,我责罚他给你看。”

&ep;&ep;“我哪里懂得客气?不过我只觉得我欠的债太多,不好意思多要什么。”

&ep;&ep;“什么债?有人向你算账么?唉,你太过见外了!我看你和自己的子侄一样。你短了什么,尽管问管家的要去;若有人敢说闲话,我定不饶他。”

&ep;&ep;026

&ep;&ep;“我所欠底是一切的债。我看见许多贫乏人、愁苦人,就如该了他们无量数的债一般。我有好的衣食,总想先偿还他们。世间若有一个人吃不饱足,穿不暖和,住不舒服,我也不敢公然独享这具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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