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妄微笑点头,“除了步摇,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我想吃明华楼的宴席!去年阿姐过生辰,阿耶带我们去吃过一次,他家的菜肴味道极好,只是价格也比别处贵,一桌宴席得要十两纹银呢!卤牛肉、桂香片鸭子、栗子糕、水晶鱼脍……”
贺瑶掰着手指头数菜名,险些馋地流口水。
注意到元妄还在旁边,才稍稍收敛。
她如今可是高门淑女,哪家的高门淑女会把卤牛肉片鸭子挂在嘴边,瞧瞧罗辞玉,人家可都是餐花饮露的!
“我带你去吃。”元妄爽快。
“这……”贺瑶窃喜又担忧,“你也知道我阿耶为人端肃,如果他知道我乱花你的钱,只怕会数落我。”
“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告诉他就是了。”
两人在明华楼用了晚膳,等到酒足饭饱酣畅淋漓,已是日暮。
回到府里,恰巧在门口撞见从军营回来的贺威。
见过礼后,贺威道:“今日可玩得高兴?”
贺瑶与元妄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提起遇刺的事。
贺瑶柔声道:“回阿耶的话,我们玩得十分尽兴,小侯爷学识渊博文采机敏,令人大开眼界。我与小侯爷合奏的《高山流水》也很不错,罗姐姐夸奖我的琵琶进步很大呢。”
她捏着手帕,一副矫揉造作要死不活的模样。
刘管家险些没能憋住笑。
贺威却很满意,只觉眼前这对金童玉女愈发般配。
他叮嘱贺瑶不许欺负元妄,便摆摆手让他们各自回房。
刘管家笑道:“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二姑娘那么风风火火的人儿,竟然也装起高门淑女。还弹琵琶,我瞧着,弹棉花还差不多!”
贺威正儿八经道:“你懂什么?岁岁一向都很淑女。传我军令,今后阖府上下,不许在小侯爷面前提岁岁从前的事!没得吓跑了我的乖乖女婿!”
刘管家连忙笑着应承,“是是是……”
他们家二姑娘从前的事,那可真是太彪悍了!
五岁就能提着鸡脖子,拿菜刀杀鸡。
七岁溜进军营,抱着红缨枪跟在士兵后面操练,老将军看见之后欣喜不已,亲自传授她贺家枪法。
十二岁被老将军偷偷带去边疆战场,一待便是大半年,据说骁勇善战杀敌无数,很有老将军当年的风采。
这份履历拿出去,偌大的洛京城,怕是没有郎君敢上门求娶。
如今有小侯爷这么个冤种,那可不得牢牢抓紧?
金乌西沉。
闺房里燃起了几盏青灯。
贺瑶洗漱干净,跪坐在妆镜台前,捧着那对流苏银步摇细细端详。
这是小侯爷今日给她买的……
前世今生,从没有小郎君送过她钗饰。
小侯爷……
是不是喜欢她呀?
菱花青铜镜里倒映出少女圆润白嫩的脸,那脸颊浮起绯红,像是重新敷上了一层秾艳的胭脂。
闺房的槅扇忽然被人推开。
春浓端着一碗茶跨进门槛,正巧看见少女娇娇怯怯的脸。
今日镇国公府的事,她已经部知晓了。
贺瑶不仅背叛她家主子,还狠狠戏耍了他一番。
主子不想再留她活在世上,吩咐今夜就用毒药毒死她。
春浓看了眼手里的茶,毒就下在茶里。
她驻足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进屋,“姑娘。”
贺瑶收起银步摇,“怎么了?”
支摘窗开着,夜风灌进来,吹灭了几盏灯火。
闺房里光影昏暗,春浓捧着茶跪坐到她身边,影子倒映在墙壁上,犹如即将作恶的鬼魅。
春浓垂着头,把那盏茶放在妆镜台边,“姑娘从前总爱提起魏家郎君,现在却是只字不提,想来是不喜欢他了。”
贺瑶未置可否,“为我梳头吧。”
春浓拿起木梳为她梳头,少女鸦青色的头发像是最柔顺的丝绸,从掌心滑落在地,仿佛永远不会打结。
贺瑶凝视铜镜,“你第一次到我身边伺候,是在一年前。那时我的头发总爱打结,我嫌弃别的丫鬟梳的我头皮疼,便挑了你来梳。”
春浓为她梳着头,回忆道:“后来奴婢拿药水为姑娘调理头发,先在奴婢自己头上做实验,确定有用又不伤身体后才用到姑娘头上。奴婢费了整整半年时间,才总算是调理出这么一头秀发……”
“你对我用心,我待你也是极好。你与我同吃同住,但凡我得了好吃的糕点蜜饯,从不会少你一份。去年冬天你生了重病,城里的大夫说治不好,我便亲自背着你,冒着风雪爬上城郊荒山,求庙观里医术最好的老道士为你治病……春浓,我从未对不起你过。”
铜镜里,春浓的脸半垂着,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贺瑶眼底掠过讥讽,“所以,魏九卿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肯为他做奸细,肯为他卖命?”
春浓紧了紧双手,姑娘竟然已经知晓她的身份……
她咬紧牙关,并不肯开口说话。
她不说话,便是默认效忠魏九卿。
贺瑶讥笑一声,端起茶盏送到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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