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瑶转移话题,“对了阿姐,凉州来的那位小侯爷已经到了洛京,今日去国子监读书了。”
“他人如何?”
“温文尔雅博览群书,佛法方面也很有造诣呢!那日镇国公府桃花宴,他一个人跟薛家姐妹论辩,令在场所有人哑口无言,不知道有多神气!改日,我领他来给你瞧瞧。”
贺沉珠捕捉到她眉梢眼角的雀跃,“你喜欢他?”
这个年纪的闺阁小娘子,总是格外容易动心的。
贺瑶犹豫片刻,才小声道:“他见多识广前程大好,可我却在国子监年年成绩倒数第一。像我这种小娘子,只怕配不上他。阿姐,我也怕委屈了他,他喜欢我自然好,可若是不喜欢,那我与他退婚就是,总不能耽搁了人家。”
贺瑶说完,垂下纤长的眼睫,轻轻攥住裙摆,苹果般的面庞透出几分羞窘与卑怯。
马车沿着冗长的宫巷往前走。
车厢内,光影忽明忽暗。
贺沉珠面无表情。
这个年纪的小娘子,遇见心仪的小郎君,大约也总爱妄自菲薄。
她一字一顿道:“你是平西将军府的掌上明珠,哪里配不上他?没有读过许多书又如何,你的枪法那么好,甚至还曾上过阵杀过敌,难道不比其他小娘子出彩吗?我的阿妹,总是好的。”
贺瑶眨了眨杏子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贺沉珠。
阿姐的表情是那么冷静从容,所说便是所想。
她从不知,原来在阿姐心里,她这样好。
她以为……
她从前一直以为,阿姐瞧不起舞刀弄枪的自己……
想起幼时对阿姐的恶语相向和故意捉弄,贺瑶不禁羞耻极了!
不等她感激涕零再次表达一番悔过的心意,贺沉珠继续道:“你的枪法那样好,所以,你有没有考虑亲自捣毁馒头窟?”
贺瑶:“……”
刚刚涌起的愧疚情绪一扫而空。
不提馒头窟会怎样?
她阿姐跟馒头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她一个人真的做不到呀!
进了承邺行宫,贺沉珠先进了其中一座宫殿。
贺瑶随后下车,好奇地左右四顾,忽然瞧见不远处跑来一个疯疯癫癫蓬头垢面的妇人。
那妇人面目狰狞,挥舞着双臂嚷嚷,“张台柳该死,她该死!她诬陷嫔妃谋害皇嗣,这承邺行宫里多少弃妃是她弄进来的,她该死一千次一万次!”
贺瑶骇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拉住妇人,扬手给了她几耳光,“贱妇!皇后娘娘的闺名也是你能唤的?!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宠妃?!再敢胡言乱语,拔了你的舌头!”
那妇人尖叫着被拖走了。
贺瑶回过神,连忙提起裙裾跑上汉白玉台阶,直奔殿内,“阿姐!”
宫殿深处。
深色帷幕低垂。
竹木地板上扔着各种各样的书籍,笔墨纸砚和罗裙钗环丢的到处都是,墙壁上被人涂满了古怪的字画,横梁和雕窗是那样的厚重,仿佛连轻盈的春风也吹不进这座宫殿里。
一扇精巧的暗青色湘妃竹屏风隔开了内殿。
屏风后置着矮几,矮几上的饭菜已经凉透。
少女跪坐在地,明明是春日,她却像怕冷似的,在洁白的春衫外面又罩了一件厚重的玄黑色外裳。
乌黑如瀑的长发逶迤曳地,掩映在长发后的冷白小脸虽然稚嫩却美貌,偏圆的鹿眼透出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可藏在瞳孔深处的却是深入骨髓的冷漠。
贺沉珠亲自为她梳头,“听宫女说,你不肯吃饭,也不肯好好穿衣梳发。”
少女捧着一面铜镜,“我一直在等你……我想与你一同用膳,可你今日来迟了,我等到饭菜都凉了,也没能等到你。”
话到最后,少女清冷的声音里竟透出撒娇委屈的味道。
贺沉珠为她簪上银步摇,“宫里有事耽搁了。”
“阿姐!”
贺瑶风风火火地闯进内殿。
瞧见陌生的少女,她料想这位便是自幼被囚禁在承邺行宫的九公主元成璧。
九公主的生母是罪臣之女,天子酒后临幸,清醒之后后悔不已。
天子厌弃那罪臣之女,也连带着厌弃她所生的九公主,于是干脆让皇后做主,把母女俩迁去了承邺行宫,算是眼不见为净。
贺瑶屈膝行了一礼,“给殿下请安。”
元成璧打量她,话却是对贺沉珠说的,“她就是你那个妹妹?”
贺沉珠“嗯”了声。
元成璧笑容甜美,“听说她与你关系不好,经常在你回家时故意捉弄你。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姐姐。”
贺瑶:“……”
这位九公主是有什么毛病吗?
贺沉珠:“她很快会成为天司判的巡捕。”
元成璧歪了歪头,“她是你嫡亲的妹妹,见多识广手眼通天,我到底不如她。我哪里会抓贼呢,我连承邺行宫都没出过,这辈子最在意的,也就只有姐姐你。”
贺瑶:“……”
这位九公主绝对有毛病。
贺沉珠忽略掉元成璧的含酸拈醋话里有话,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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