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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笛声和贺瑶的琵琶曲交相融合此起彼伏,时缓时急,如峨峨之高山,如潺潺之流水,一音一调总能配合得恰到好处。

薛凝云等人一时缄默不语。

这位小侯爷笛子吹得很好,看他那气度,似乎还颇通诗书。

都说凉州贫瘠落后,那种鸟不拉屎的穷地方,怎么能养出这么俊俏的小郎君?

合奏完《高山流水》,贺瑶起身,拿捏着淑女姿态,娇娇弱弱地迎上元妄,羞怯道:“人家还以为小侯爷不来了呢。”

元妄微笑,“答应了要与你合奏,自然不会反悔。”

他把贺瑶护在身后,大大方方地转向众人,略施一礼道:“在下从凉州而来,在洛京人生地不熟,今后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洛京风气最爱美人。

薛弄巧盯着元妄,忍不住犯了花痴病,捏着手帕笑眯眯道:“是该指教,好好指教……咱们何时,私下指教?”

薛凝云暗暗咬牙,拿胳膊肘捅了捅妹妹,压低声音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你还要不要嫁魏郎了?不过是个乡野村夫,哪比得上魏郎出门高门文武双?”

薛弄巧不悦,“阿姐,不也,看痴了……”

薛凝云面颊一红。

她怎么知道那乡野村夫竟生了这般模样!

贺二也不知走的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嫁给这样一个俊俏的郎君!

薛家和贺家在朝堂上向来不对付,从前她阿耶收受贿赂还被贺威弹劾过,害阿耶被罚了两年俸禄!

阿耶视贺家为眼中钉,她便在读书时暗暗用功,轻而易举就在琴棋书画上把贺二比了下去,平常她总被夫子夸奖,而贺二总被夫子拿戒尺打手心,成绩在学堂年年倒数,不知道被大家嘲讽了多少回。

像贺二这种草包,活该一辈子不如她……

怎么偏偏冒出这么个未婚夫?

酸意和嫉妒在胸腔里蔓延,她不忿道:“也就是个空有爵位的乡下人,长得好又怎样,难道相貌能当饭吃吗?肚子里有没有文化才要紧呢!”

她有意让元妄当众出丑,于是朗声道:“小侯爷瞧着是读书人,小女子在学问上有些困惑,不知可否请你为我解惑?”

元妄保持微笑。

别的也就罢了,学问上的困惑,他真解不了。

他正要找借口推辞,贺瑶小声怂恿,“小侯爷博览群书,不怕她为难,你便大胆应答好了!”

她怂恿完,骄傲地对薛凝云放话,“你尽管问,小侯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元妄:“……”

贺家小娘子可真是一位贤惠得体的未婚妻,他狠狠谢谢她了!

不等元妄说什么,薛凝云已经开始出题,“《金刚经》上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心经》上说,‘观自在菩萨,行深船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佛门的布施修行应当‘不住于相’,‘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可高僧每日晨昏必须念经打坐,信徒每日必须手抄佛经以示虔诚。这些形式皆是‘住于相’,既“住于相”,岂不是一点用处也无?既然无用,为何要做?”

佛教在本朝颇为盛行。

就连天子也敬佛礼佛,时常率领后妃宫嫔入寺庙祈福。

上行下效,达官显贵和寻常百姓也跟着信奉佛教,以致如今洛京的佛寺多达四百八十一座,僧侣也十分受人敬重。

平常宴会,这些小郎君和小娘子也会谈佛论道,修习佛经几乎成了贵族的必修课。

她自觉这个问题非常有难度,元妄定然是答不上来的,因此忍不住洋洋自得,满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其他小郎君和小娘子跟着掩袖窃笑。

薛家姑娘摆明了是要给这乡下人难堪,宴会无趣,两人争辩起来自然好玩,他们何必阻止?

看眼前这形势,只怕这乡下人没那慧根,也没读过几本佛经,根本答不上来这问题。

不远处,魏九卿轻摇折扇。

他是没想到,这凉州土狗生了这么俊俏的一副皮囊,自打顾太尉老去,洛京已经很久没出过容貌俊美如灿阳的小郎君,就算是顾太尉的独子顾停舟也比不上他当年的风采。

可这元妄……

不过,空有皮囊有什么用,没有文才武略和家世的加持,美貌反而是最不值钱的一张牌。

薛凝云的问题很好,若是答得不好,很容易得罪那些高僧和信徒,就算是他来回答也得费一番心神,更别提这凉州土狗。

元妄面色如常。

他还以为这个女人要考校他四书五经,没成想问的竟然是佛经。

他幼时贫苦,在佛寺里住了好几年,每天都坐在横梁上听老和尚敲鱼念经,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面对薛凝云的刁难,他摘了贺瑶发髻上的步摇,“这是何物?”

“步摇啊!”薛凝云不以为然,“这般货色的步摇,我可瞧不上,也就贺二乐意戴。”

元妄把银步摇簪回贺瑶的发髻里。

这是贺家小娘子上回与他逛街时新买的步摇,步摇垂落一排细小精致的银叶子流苏,在她白嫩的面颊旁轻轻晃荡,更显少女色若海棠窈窕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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