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阿鸟见他扒拉一身雪,开波斩浪往自己身边挪,生怕自己身上沾了放火时染上的气味,连忙往后躲闪,快一拍,慢一拍地摆出两团乌贼一样的手,奸诈惜惜地说:“不要激动,要镇定,一定要镇定,你看看我,对,抬起头,对,看一看我,看到了吧?!神情自若,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是不是?!就算有人指着老子信誓旦旦给你说,他亲眼所见,狄阿鸟偷偷来我们草料场放火,你会相信吗?”
王驴儿顺着他回指的指头抬头,虽一团模糊中,仍容易想象。
他抬起在雪地上按着的爪子在脸上揩两把,欲止还泣:“我。我怕……”
他的声音一阵含糊,到底是怕什么,别人也不好听清。
老范过来劝,绕了一遭的赵过也从背后走出来,劝他这那。
好不容易把王驴儿劝住,山坡上面多出几点火把,呼呼嘶嘶,人声可闻。
该是有人在往这儿赶,狄阿鸟不肯多说,拉上赵过,喊着“快救火”就走。王驴儿害怕来的人里就有良长,一心想跟他们说清楚,急巴巴蹿在一边,不停回头看,在一旁使劲地嚷:“我们这儿值夜,向来都是一个老军,两个新人。老军平时欺负我们,夜里温一壶酒,自己喝着,睡着,让我们到外头转悠,今天晚上,天都黑了,赵良长突然到棚头上,说哪一位长官得了匹好马,那马只吃豆饼,要打发值夜的老军给那长官送点豆料应急,见那老军不肯,答应自己留下来顶替。我俩平时总吃那老军的欺负,准备趁他一开始不肯去,不把赵良长放在眼里,在赵良长跟前好好告一状,说他欺负我们……”
狄阿鸟赶来混烟、混火,没空听他说,把老范掇来一送,希望能走快点儿。王驴儿却连忙扯住老范袖子,继续讲:“赵良长说我们年轻轻,来这吃罪,家里的爹娘不知道怎么心疼,又让我们吃酒,又让我们吃肉,夜里,还不让我们出去,说‘其实不会出什么事儿,要说偷,来偷一把两把的穷人家,防也防不住’,非让我们睡一个好觉。”
老范很认真地听他讲,听到这里,忍不住埋怨:“你们怎么就不多长个心眼?!他是场头,不督促你们勤勉用事就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了,能这样?既然让了,就反常,太反常,是不是?”
王驴儿说:“是呀。半夜,半夜,我醒了,一看,他不见了。那时候,陈小金还在睡觉。我怕良长替我俩去巡逻,连忙推他起来,一起出来,找不到就到处喊。过了一会儿,赵良长到我们面前了,给我们有说有笑,一起回去。回去之后,他就有点儿心神不定,老出去。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他说山腰上的哨楼着火。我们出来看,确实着了火。他要上去喊人救火,叮嘱我俩,哪也不要去,免得真出了事,找不到我们两个,说完,自己就上去了。”
他哆哆嗦嗦,急躁地说:“我俩站在下面望,看着那火是越烧越到,心里也替他着急,不知不觉就往上走了几步,站在那儿,准备往回走,走到半路,我一阵肚子疼,就让陈小金等我,自己到一旁的雪坳里拉屎。刚刚拉完,搓了几个雪蛋准备擦屁股,听到陈小金喊了一声“长官”。我心说良长回来了,得赶快完事,到跟前问问‘啥事’,‘有没有烧死人’,一抬头,一大串的黑影往山下走,我也没在意,只听得陈小金问‘他们是谁’,随即发出一声惨叫。我听得真,一下吓傻了,根本没敢出来。我们良长把小金拖过坳子上方,一脚蹬了下去,带着下来的二十来人,一起走了。我还是不敢出去,生怕他回去找我,连我一起杀了,就一动不动地躲在里头。过了一会儿,我实在冻得受不了,才敢露头,往下一看,草料场火着了,才知道他是敌人的奸细,哄我们,就是为了烧草料场。”
人声一下就近了。
王驴儿更是害怕,怕他们良长就在里头,拉着老范就要跑。
老范抗拒不住,急忙喊狄阿鸟。
狄阿鸟把救火当成掩饰,救两下就可以了,而把王驴儿当成给自己开脱的证人,同时也怕赵良长带草料场那边的人过来,自然不会为救火舍王驴儿不顾,回头喊赵过一声,护住王驴儿往草料场的外面走。
他一路追问王驴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相对于背后要杀自己的人,赵良长也是个小人物,他会不会也会被杀人灭口?!
这个问题很关键。
赵良长一旦被灭口,加之失火,救火,必然毁坏更多的现场证据,想找灭口的证据很难,那时,王驴儿的指认变质,追查反而因几句多余的话,更严重地回指自己四个。
他想到这里,顿时决定,自己要提前走下一步,当即喊赵过一声,俯耳吩咐:“你带他找老陈,我、老范迎回去,看看那姓赵的是不是还活着,免得被人杀人灭口。”
他们在战争中形成相当果断的决策效率,赵过不去要解释,也不去预测危险性,立刻连提带扯地拉过王驴儿,和他一分为二。
老范却比较麻烦。
他有空的话会追问为什么,没空的话就一下伸直脖子,愣愣地看着你,同时不停开动脑筋,一副找不到内中缘由,宁死不从的傻样。
狄阿鸟还没跟他说清自己的道理,就到了束手无策的兵壮面前。
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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