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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努尔哈赤自立山头的第一年,离毛文龙率领东江军经营皮岛、牵制后金军事力量还有好几年,他现下确实还只是辽阳附近的一个小军官。

但此刻,郑海珠没空去惊讶郑家竟然和毛文龙有交情。

她更担忧,若毛文龙提起兄长郑海琳的生前旧事,自己能不能利用这两年的信息积累应付过去。

韩希孟却已拿好了主意,冲毛文龙欠身道:“将军既是郑家故旧,又说本来就要去松江府的南汇卫所办差,那吾等便与黄先生一道,随将军回松江。黄先生,你看如何?”

她最后一句,向黄尊素发问。

黄尊素自也明白两位女子虽然聪慧勇敢,毕竟忌讳就这般单独与粗犷武人同行,有他这半个松江父母官在,才妥当不少。

大明到了这一朝,早已是文官统军制,文官可以拿鼻孔对着武将,黄尊素新科进士出身,且已授官,地位远在毛文龙这个边镇小小守备之上。

但黄尊素得知毛文龙身份后,并无倨傲之态,此刻也仍语含谦逊:“吾等能和毛将军同行,此去松江自然放心些。有劳将军了。”

毛文龙淡淡还礼,心头微有波动。

他自负老于江湖,早看出巡检司与匪窝是穿一条裤子的,对于从匪窝里把姓郑的女子捞出来,颇有信心,到得山寨门口、让巡检司的带路小子进去转圜,反正又不要匪首交出那大小姐,只讨回丫鬟即可。

然而如今情势陡变。

匪首伏诛,朝廷竟另有文官、武将在此。

那姓马的小白脸,还是川军来头。

嗯,小白脸其实不白。

脸上一股黑森森的杀气,对姓郑的小娘们儿却说着感谢救命、日后当报的话。

怎么,这就混上交情了?

罢了,管他娘的呢,老子后头要对郑氏女子做的事,也是为了边镇军民,问心无愧。

毛文龙想到这里,计较已定,颧骨下横肉一松。

他转头看到边上的马厩,大剌剌对马祥麟道:“贤弟,寨子里可有马车,让黄大官人他们坐,在下亲自驾车护送。”

……

毛文龙一行的车马远去后,马祥麟才蓦然感到亢奋释放殆尽后的疲惫。

“把邱万梁的人头割下来,用石灰腌着,带回石砫祭奠爹爹。”他吩咐属下。

又对大半年来一直跟着自己潜伏匪窝的家丁道:“去让三夫人将东西准备好,崔老公的人见到我们的信号,也就一炷香的工夫便到了。”

“是。”

不多时,家丁引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来到马祥麟跟前。

“三夫人将后院都料理干净了吗?”马祥麟坐在石墩子上,眯眼望着往来的川兵清点归顺俘虏、收聚匪徒家眷的忙碌景象,语气冷漠地向那妇人发问。

那妇人弯眉杏眼,妩媚妍丽,有股柔腻风流之态。

白皙的面颊和双手上却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妇人剜一眼对自己像往常一样傲慢的马祥麟,不屑地撇嘴:“马将军不必再尊称我一声三夫人,我不过是个承蒙贵妃看得起的奴儿,将军叫我琥珀就行。至于邱万梁的后院,前头两位夫人,以及老邱的骨血,我一个都没留,包括我和老邱生的那个。”

马祥麟听到最后半句,才将目光投到她脸上。

在旁人看来,见多了血肉交迸场面的马将军,似乎也忍不住对那妇人表达讶异:你说起亲手弄死自己不到周岁的娃娃,语调竟浑无异样?

琥珀却扭头看着邱万梁的脑袋被兵卒割下来,笑道:“恭喜马将军大仇得报。”

马祥麟未再搭理她,少倾,忽地站起,往寨门方向走。

两个锦衣卫缇骑,护着中间一人一马进到匪寨中。

那人也只二十来岁,头戴黑帽,白面无须,身着绛红色曳撒,雪白的交领两侧绣着麒麟纹样。

马祥麟迎上去,立于那人的马前,拱手道:“胡公公。”

太监胡芳见马祥麟没有伸手来搀他的意思,喉咙里幽幽哼了一声,翻身下马。

又见马祥麟也不跪拜,目中戾色一闪,捏着不公不母的嗓音揶揄道:“哟,小马将军是嫌这地下血水横流,怕脏了战袍?”

马祥麟仍是膝盖笔直,不卑不亢道:“昨夜确实一场恶战,兄弟们尚未清扫干净,污了公公的眼睛。”

胡芳斜睨他一眼:“小马将军太高看咱家了,咱家不过是给贵妃和崔老公跑腿的,哪有这么讲究。”

言罢,他径直走到琥珀跟前,神态霎那间从阴鸷换成了怜惜。

“琥珀,你这一回立了大功,也受了大委屈,贵妃和干爹都惦记你呐。”

琥珀屈膝还礼,面无表情地从肩膀上取下一个小包袱,双手捧着交给胡芳,道:“多谢贵妃和崔老公挂怀。这是邱万梁的暗账,我已核对过,锦五十匹,苎丝、纱罗各超过三百匹,绢八百余匹,销赃后换成的银子,一部分存在江南六府的几个钱庄,一部分运去了广府。江南的钱契都在这里,广府的那些,我尚未寻到,只听说靠近被弗郎机人(指葡萄牙人)占的地方。”

琥珀本是郑贵妃豢养在宫外的暗桩,直接受大太监崔老公指派,因而报账时,对胡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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