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寺里的钟鸣。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的女儿,就像笨蛋父亲做了什么吸引孩子注意力的举动,然后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孩子的反应一样。
步子迈的没那么大的原理加快了步伐,走到垃圾桶边上,然后捡起那四分五裂的石头,将它们重新扔回了田野里。
就像对待不文明的游客,就像对待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没关系,他不在乎。这样的待遇远比他在禅院家经历的要文明且柔和多了。承认自己的孩子没那么爱他,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难。
像他这样的人,无论基因,血液,肉体,灵魂,生来就是被人讨厌的。世人讨厌他,很正常。他甚至觉得以后原理知道了他天与咒缚的身份,说不定会比现在更觉得丢人更恨他呢。
赶路在继续,不过这次原理走在前面了。
甚尔放慢了脚步,走在小孩的身后。他突然有点想原因了,不知道原因什么时候病好。
原因很爱他吗?他其实不知道,所以他没有敢告诉原因他过往的工作,他自觉特殊的体质,以及他该死的姓氏代表着什么。他生怕说了,得来的亲情就会灰飞烟灭。
他和原因更多的是亲情,建立在他重重谎言下的亲情。
口袋里的手机响到第三声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应该拿起来接听。
拿起手机,来电显示火葬场。
仿佛坠入冰窟一样,传说中的天与暴君手在发抖,连按动接听的按钮都做不到。
“给我吧,甚尔。”童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但是听到了,不代表他能够做出反应。
手机刺耳的铃声响的快要把他耳膜刺破时,那双小小的手从他手里夺过了电话。
“喂,您好。是火葬场那边的渡边先生是吗?……是的,我是家属……好,什么时候?……没问题,到时我和灵车一起过去……什么?……不需要,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可以了……那就麻烦您了,再见。”
翻盖手机被合上了,周围除了风吹麦浪的声音只剩让他窒息一般的寂寥。
——原因病了,原因死了。
——死掉了,都要被烧成灰了。
——他不想去了,他不要去了。
甚尔其实远比自己想的要脆弱,他就是站在那,身体像如临大敌一样的发抖。脑子一阵一阵的痛,那种宿醉的感觉又在刺激他的大脑,就连看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一片。
他完没有做好准备啊,他甚至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做好准备。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在被一个力拽着,他步伐虚晃的跟从那个力度摇摇晃晃的走,然后呆滞的坐下了。
拽着他的力松手了,像是离开了一小会。很快他的手里被塞进了一瓶散发着微微寒气的冷饮。
他低头看那个冷饮,看冷饮上的细密的水珠在闷热的环境里一点点汇聚,然后目标坚定的落在了他的虎口。
那滴水度过了出生,汇聚,然后死亡了。接着下一滴呢?在知道前面的水珠会走向死亡之后的下一滴水呢?一定要那么义无反顾吗,死亡真的无可避免吗?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冷饮被抽走了。再次回到他手里的时候,上面细密的水珠被擦的干干净净,只剩干燥的瓶身。甚至连盖子都给他拧开了。
甚尔抬头看着自己的年幼的女儿,他感觉自己更无法呼吸了。
原理长的五分像原因,五分像他。特别是发色和那双翠的滴水的眼睛。
此刻那双眼睛里没有对于一个父亲的失望,没有同情,没有讨厌,平淡的就像远方波澜不惊的潭水。
“喝吧。然后缓缓。”
他听话的喝了一口,然后看着原理,像是个等待指令的机器人。
“再喝一口,我们就该走了。”
他又喝了乖乖的喝了一口,看着小小的女儿拿过饮料盖好,扯着他的衣角慢慢的向前走。
三个小时的路,他们走了近乎四个小时才到医院。
到了医院,已经是下午。
他跟原理坐上了电梯,一路向下到了-2层。电梯开门的时候,那种属于死亡的气味和彻骨的冷意让他一点都不愿意走过去。
他选择站在电梯门口,而原理,矮小的原理一个人站在了太平间前。
铁门打开,一个医生走了出来。他看到原理表情很为难的说道,“原理小朋友,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没有成人家属的陪伴的情况下,是不能签字。按照医院要求,需要伴侣或者已成年的儿女……”
“医生。”原理扯了一下医生的衣角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母亲的丈夫来了,可以在他的陪同下,让我签字吗?”
医生不悦的皱眉,“你母亲的丈夫难道不能签字吗?为什么要让一个小孩子……”
“医生!”原理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拜托你了,没关系的,让我来吧。”
没关系的,甚尔做不到的话,就让我来吧。
记忆里原因也曾那么保护过他,现在轮到他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