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约莫三旬年纪,白净脸皮,阔鼻长目,大耳轮子,一身竹叶青的绸布夹袍,看着也有些体面。只见他冷笑道:“还够着看呐?早走远了。既这般舍不得,方才何必急着赶人家走呢。”
杨氏掩上窗户,转过身来,面带委屈道:“没良心的,横竖你们都不能得罪,苦了咱跟着担惊受怕的……”说着,竟泪光盈盈起来。
书生将杨氏揽坐怀中,捏住美人香腮,一面端详一面用指节轻刮那桃花粉面,语带轻佻:“惊怕做甚么?天塌下来,也砸不着你……即便那趟子事漏了底,也有赖子七甘愿为你兜着。又有甚么好担心的?他一直对你死心塌地,纵是让你掉根头发,他又何尝舍得?”说着,挑起杨氏一绺碎发,在指间把玩。
杨氏伏在书生胸膛故作娇态,嗲声嗲气道:“你们这些男人啊,又何时给过人真心?那姓赖的若有一点半点怜惜人家,当年也不会输得连个聘礼都下不成,让人家被死鬼舅舅卖进张家。”
书生不以为然,咸猪手已绕进杨氏衣襟,四处游走,戏谑道:“张仁虽说长得蠢笨些,这两年对你也算不错。他要知道你瞒着他偷汉子,不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才怪……”
“冤家……你又吓唬人家……”杨氏蜷在书生怀中,笑得放荡。
被困在屋顶的某人这晌是彻底无语了:北宋豪放女吖,咱可算见识了!张仁、赖子七还有这书生……nn的,居然玩4p说滴!
也不知过了多久,枕着瓦陇昏昏欲睡的潘盼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迷蒙之中,象是听到了鸡叫声。揉揉惺忪的睡眼,抬头望天,东方那一抹鱼肚白,闪着粼遴金光,穿云破雾,一副要将无边夜色荡涤干净的气势。
太阳缓缓升起,某人的心在急遽下沉……完蛋鸟!还不来……咱要被那只熊害死了……潘盼蹲在房脊之上,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正急得五内俱焚之际,一双皂靴跃入眼帘。她顺着脚尖往上瞧,黑裤蓝衣蓝包巾,不是熊飞还会是谁!?
大哥啊!您老可算是回来了……潘盼又惊又喜。转念一想,又觉得憋屈。若不是这家伙丢下咱不闻不问,咱也不至于落得这副惨状吧?她嗅嗅鼻子,坏了,整晚上挨冻受累的,半边不通半边一个劲地流清水鼻涕。她埋头在衣袖上蹭蹭,再看向展昭,已是一副乌眼鸡的神情。
展昭本是急着赶回,见潘盼平安无事,心头也是一松。看她瞬间面色变了几变,从最初的大喜过望,到一股子委屈劲儿,眼下竟升级为怒火中烧。一肚子歉意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携了她径直往地面掠去……
出了吉祥弄,拐到三元街,天已是蒙蒙亮。潘盼一路“阿嚏”不断,气鼓鼓地冲在前头。
“小潘?”展昭紧赶两步,拴到潘盼跟前,轻拍她的肩道。
“干嘛?!”潘盼握拳站定,绿眼珠子瞪他,神情活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你这是要上哪?”展昭语气轻缓问道。
“阿――嚏!”潘盼吸着鼻子,冲他摆手,恶声恶气答道,“上哪你管不着!总之我潘盼是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展昭知晓此人已被他惹毛了,抱一抱拳陪笑道:“事发突然,多有无奈,害小潘受累,总是熊飞的不是。”
潘盼闷着头也不作声,恨恨地想:这大半夜的,还天寒地冻的,挂那高空作业半宿,我容易嘛我?光陪个不是也太轻描淡写了吧?
展昭轻咳一声,接道:“县衙居东,你家居西,你一个劲地直走……”
潘盼这才回过神,方才只顾上赶路,压根儿没注意到方向。都被这姓熊的害的!回家吧,这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去衙门里吧,又忒早了点……再看前方,晨雾之中有烟气缭绕,面食的浓香夹杂在晨起清鲜的空气里,远远袭来,沁人肺腑。虽说某人的鼻子受了风寒不太灵光,但这似有似无的香气,还是馋得她直咽唾沫。
“我饿了,买吃的去!”她臭着张脸,跺了跺脚,鼻腔里发出一声波涛汹涌的长哼,甩头扬长而去。
潘盼才在小食摊坐定,摊主就忙着来招呼这开张买卖了:“早啊小哥,面条、豆浆、煎果子,都给你上些?”
“等会……”潘盼将手伸兜里摸索,掏了半天,寻出□□文钱来,一齐搁桌面上,看向摊主,颇不好意思道,“就这两钱了,老板随便来点什么罢,能填饱肚子就成。”
“好嘞!”摊主应得爽利。
须臾,两块炊饼、一碗豆浆、一小碟咸菜丝,合一块被端了上来,“慢用。”摊主笑着道。
一口热豆浆下肚,潘盼满足得叹气:喝到嘴里暖在心啊!提起筷子正要搛些小菜入口,忽见一抹靛蓝在她身旁落定。不用看,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者何人……真不知趣,居然又跟了来!她噘嘴皱眉,放下筷箸,赶忙将桌上散放着的三碟吃食,一古脑收到眼皮底下,用手臂护住,方扬起头,警惕望向来人。
展昭见她此般,不禁好气又好笑:想我堂堂南侠,难道会夺你吃食不曾?话到嘴边,却成了:“我也饿了,一道吃些东西。”
潘盼紧张道:“我可身无分文了,要吃,你自己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