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瞥到:那人鼻青脸肿,两行鼻血滑过掀了皮的嘴唇,一路滑到下巴上。
&ep;&ep;第二次,她注意力在通话上,没空分心,隐约记得肇事者含胸缩肩,畏畏缩缩。
&ep;&ep;这种鸡零狗碎的事、还有人,没精力去记。
&ep;&ep;她一路走到码头出口,那里,她的小游船租客正推着摩托车等她。
&ep;&ep;摩托车擦过了,干净锃亮,该上的机油都上了,该紧的螺丝也都紧了。
&ep;&ep;这是应该的,这趟来收租,他说老婆又生了个孩子,家里开销大,只交了一半钱,另一半,她劈头盖脸吼了他一顿之后,同意他用鱼干抵。
&ep;&ep;那一大包鱼干,用红色的劣质塑料袋包了,捆在她摩托车后尾箱绑着的大包小包之上。
&ep;&ep;易飒把头发往后抓拂,省得盖眼睛,然后接过他递来的头盔戴上。
&ep;&ep;太阳快下山了,回去路远,估计得开到夜里。
&ep;&ep;***
&ep;&ep;四个小时后,易飒的摩托车还在洞里萨大湖边颠簸。
&ep;&ep;主要是路差,车子叮铃咣铛,像散了架,她在湖边一处高地上停下,咬着手电,拿工具把重要的几处部件紧了一下,然后斜坐到车座上,解开塑料袋,从一大片鱼干边缘处扯下一条,送到嘴里慢慢嚼。
&ep;&ep;眼前的洞里萨湖,真正是个浩浩汤汤的大湖,无边无际,没有人声,泛黑色的鱼鳞亮。
&ep;&ep;这湖经由一条窄窄的河道,连接入湄公河。
&ep;&ep;她们的行话里,对这样的湖有特定的称谓,不叫什么“内陆湖”、“淡水湖”。
&ep;&ep;叫“挂水湖”。
&ep;&ep;像人生病了要去吊盐水,经由一根细细的输液胶管,通过针头,把盐水注进人的血脉里。
&ep;&ep;湄公河是那个人,连接的河道是输液胶管,洞里萨湖就是那瓶吊起的盐水,而从前的俗语里,把“吊盐水”叫“挂水”。
&ep;&ep;所以,这样的湖就叫挂水湖。
&ep;&ep;她下午和丁长盛打电话,说自己和丁碛没交情,这话不对。
&ep;&ep;其实见过一次,1996年。
&ep;&ep;那时她还小,不到四岁,但已经是个小人精,幼儿园老师说她心眼比苍蝇腿还多,于是她捉了只苍蝇,细细数腿,数完了觉得受到了侮辱:才六条!
&ep;&ep;她的认知里,多才是好,心眼当然也多多益善。
&ep;&ep;那一年,父亲易九戈带她和姐姐易萧出远门,她喜欢这种举家出行的大阵仗,而且还离家那么远:坐了一天的汽车、一天一夜的火车才到。
&ep;&ep;出站时,无数乘客大包小包你推我挤,她无端亢奋,仰头看到高处的火车站牌。
&ep;&ep;西宁。
&ep;&ep;当时,火车站背后,还是赭灰色的山。
&ep;&ep;初学识字卡的她大叫:“西丁!我们到西丁了!”
&ep;&ep;易九戈慈爱地摸摸她冻得通红的小脸,易萧看了她一眼,说:“智障。”
&ep;&ep;有辆绿色的吉普车来接,把他们接到住处。
&ep;&ep;住的地方叫“江河招待所”,规模挺大,据说是小学校改的,有三层楼高,每层尽头处都有公共厕所。
&ep;&ep;住下之后她才发现,父亲和那些已经入住的、以及即将入住的客人们,都是认识的。
&ep;&ep;她猜可能是请客吃饭,要连吃很多天的那种,她喜欢这种场合,因为犯了错不会挨打,只要虚张声势地嚎一声,那些可亲的叔叔阿姨们就会护住她,说:“算了算了,小孩子嘛。”
&ep;&ep;然后给她塞上两块糖。
&ep;&ep;她每天都在招待所里溜达,这屋蹭一勺麦乳精,那屋讨一口桔子水罐头,顺便听他们说各种闲话。
&ep;&ep;大人们聊八卦不避她,以为她小,听不懂。
&ep;&ep;其实她听得懂,而且她还坏。
&ep;&ep;不是那种心机龌龊的坏,是小孩子人云亦云的那种势利眼:大人们聊天时咒骂谁、唾弃谁、瞧不起谁,她也会如追赶时尚潮流般,立马跟上。
&ep;&ep;所以懂事之后,每当有人说小孩儿“纯洁无邪”,易飒都嗤之以鼻,她做过小孩,有发言权,小孩儿没有灵魂,只是镜子,忠实拷贝着身周的一切,有样学样,最易“邪魔入体”。
&ep;&ep;有些感伤的人写文章,说是想“永远做个天真的孩子”,她不想,她更喜欢有了主见有了锋刃的自己,永远做个孩子多可怕,一张白纸,只能让别人抹。
&ep;&ep;大人们也会说到她,感伤地摸着她的脑袋,说:“囡囡可怜了,刚生下来没几个月就没了妈。”
&ep;&ep;她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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