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因为易家缺水鬼,那些所谓的“飒飒可怜,这么小就没了家”的说辞只是场面话,又不大瞧得上易云巧总是斤斤计较,怀里揣一本易家的小账,抱怨着其它两家占尽好处……
&ep;&ep;顶上传来宗杭焦急的声音:“你们快点啊,怎么还在下头呢?”
&ep;&ep;易飒这才回过神来,冲着易云巧笑了一下,把胸腔里上涌的无数情愫硬压了下去。
&ep;&ep;现在不是感动和煽情的时候。
&ep;&ep;“云巧姑姑,我断后是有原因的,别争了,抓紧吧。”
&ep;&ep;她不再看易云巧,伸手抠扒住凹凸不平的山壁,开始上爬,偶尔会转头去看:息壤的复苏比预想中的更加来势汹汹,那一片水光融晃,像正抽长的灌木丛,而这头,哪怕是爬在最前面的宗杭,气喘吁吁之下,也只上了几米高。
&ep;&ep;其实根本就爬不上去吧,徒手、高原、气力消耗远甚于平时,很多地方根本无处下脚、也无处着手,有时只能把乌鬼匕首插进山缝里借力——易飒帮着易云巧,一左一右挟着丁玉蝶往上,越爬心里越凉。
&ep;&ep;快接近洞口时,易飒再一次回望,心里一沉。
&ep;&ep;息壤已经长成了,如同百千根钩藤,又像交缠的团蛇,密密麻麻,盘扭舞摆,每一根都淌毒液,亮獠牙,仿佛即将盛大开餐。
&ep;&ep;易飒仰头看宗杭,看他因攀爬而一直颤抖的手臂和小腿,微笑了一下。
&ep;&ep;多希望他能回家啊。
&ep;&ep;她手一松,从高处坠下,直直落入水中。
&ep;&ep;***
&ep;&ep;非常冷,特别特别冷。
&ep;&ep;丁碛只从丁长盛那儿听说过自己被捡到时的场景,从不记得,也不可能记得。
&ep;&ep;但现在忽然看到了,看到冬天的黄河岸,日光白淡,河面多处结冰,但也有冰裂处,浊黄色的河水汩汩流动。
&ep;&ep;近岸边应该是经常有人踏走,所以没大的冰块,黄汤里浮一块块透明的冰,晶莹澈亮,他还是小儿形状,只穿单衣,在水里滚爬,嚎哭,细瘦的小手掌拍打水面,身上左一处右一处,衣服上都挂结黄色的冰碴。
&ep;&ep;然后,丁长盛就来了,面目融在冷清的日光里,只能看见轮廓,一步步向着他走……
&ep;&ep;冷,特别冷。
&ep;&ep;丁碛慢慢睁开眼睛,随着脸上肌肉的牵动,覆着的雪簌簌滑下。
&ep;&ep;第一眼,就看到漫天大片素白。
&ep;&ep;雪果然是比先番大多了,身上像盖了一层薄被,早已经感觉不到伤口。
&ep;&ep;他送过一些人归西,知道自己也快了。
&ep;&ep;身侧,丁长盛还四仰八叉地躺着,像条死得透彻的老狗,身子被雪盖住了,只刀柄还露了一截在外头。
&ep;&ep;这个人,收养他,又杀了他,他上辈子,一定欠过丁长盛不少债,这辈子还得辛苦,好在就快有尽头。
&ep;&ep;丁碛艰难地转了下头,看到远处那个歪斜的滑轮吊机。
&ep;&ep;他想起宗杭。
&ep;&ep;那一次,他打了宗杭三枪,枪枪都在胸腹,宗杭没立刻死,像他现在这样躺着,睁大了眼睛看他。
&ep;&ep;那时候,他不知道宗杭在想什么。
&ep;&ep;现在知道了,宗杭也许在想:这世界这么大,前路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种可能,但两扇眼皮一拉合,像两爿永无钥匙的锁咔嚓一声,再也开不了了。
&ep;&ep;丁碛笑起来,声音含糊,怪得不像是自己的:这世上,也许真有报应这回事,他被扎了三刀,刀刀也在胸腹,像是要对斤秤两的,去还曾经的债。
&ep;&ep;丁碛拼尽全身的力气翻了个身,向着滑轮吊机爬了过去。
&ep;&ep;他拼命地爬,脑子里什么都没想,胸腹以下几乎都没了知觉,偶尔停下来,吞两口嘴边的雪,终于爬到吊机下,抓住机身终于一点点站了起来。
&ep;&ep;回头看,一条迤逦蜿蜒的宽血道子,眼睛有点看不见了,不觉得是血红的,倒像是粉色,不均匀地揉在白色的雪里。
&ep;&ep;他抓住机身上的一条边绳,把自己和机柱绕缠在了一起,省得随时会栽倒,拿机身当拐杖,一推一挪地走到了洞口。
&ep;&ep;看了看时间,离下一个约定的整点还有十分钟。
&ep;&ep;这么一走动,伤口又流血了,滴滴拉拉,像重症患者艰难地撒尿,丁碛揿下了开关,看绳子慢慢下放,然后反手去拉就近的车门。
&ep;&ep;手指头有些僵了,又或者是没力气,拉了好一会儿才拉开,幸好那个摄像机就放在驾驶座上,没费他什么劲,他把开关打开,镜头朝向自己,然而角度不对,也许只能拍到下半身,不过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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