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原不是问这个,但听皇后这么说,本能地扬了一下眉,偏头细看了皇后一眼,见她仍旧温和雍容地笑着,眸中的真意却做不得假,一时心中升起几分好奇,便也点了点头,“也罢,便过去落个脚吧。”
他转头冲外头说:“就去皇后家的别庄。……能找到路吗?”
皇后辨认了一下方向,指着向前,“约莫再有一盏茶的路程便是了,门前应有戳灯,连着三户一样的戳灯,第二户便是有人的了。”
她又对康熙道:“我阿玛生前将这边的三处庄地与了我们姐弟三人,上回他们入宫,听说法喀随我三妹在她的庄子上的住。”
康熙点点头,没说话,眼神询问外边骑马的人,侍卫们应了声,他便将马车的帘子放下,听外头雹子下得猛,马走得也急。
康熙皱眉一会,才转过头对皇后道:“你很关心你的弟妹们。”
皇后只道:“我的姊妹兄弟倒多,一母同胞的唯那两个,怎会不对他们多用心些呢?三妹身子不好,但性子坚韧,能拿住法喀,上回入宫,考校他功课,倒是见些长进。在家里额娘溺爱骄纵,总无进益。法喀也是不放心他三姐一人在这边居住,被我哄着来陪她三姐的,不成想却是自己入了套了。倒是也听话,离额娘远了,没有仗腰的,他拗不过他三姐,还不得乖乖习武读书?”
皇后缓缓说着,说到最后也是忍俊不禁,眉眼都明媚起来。康熙少见她如此模样,微怔一瞬,心中有几分讶然,随口应和道:“你们三姐弟感情很好。”
皇后却笑了,“都是弟妹,大姐远嫁,我便忍不住多挂心、多疼他们些,只是这两个占我的心绪最多罢了。爷您这身衣裳都湿透了,两位公公细心,应能给您带一身外头的马褂换,可里衣怕是没法换了。您还是先捧着手炉暖暖吧。”
康熙摆摆手,叫她自己捧着手炉暖着,随手摸了摸她的手尖,触手冰冰凉的,认不出微微蹙了蹙眉,冲外扬声吩咐:“再快些走。”
于是便有了方才庄子里的那一幕,幸而庄子上的管事娘子是见过皇后真容的,不然自敏若过来之后,整个庄子的戒备都远胜从前,外客投靠避雨这种事情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宁可绕着安排到旁处去,也决不许进敏若所在的这处庄子。
况且三处田庄并挨着,敏若这一处中间,并不是避雨投靠的第一选择。
一路有人将帝后并扈从众人引入庄中,只见庄园四周土地平旷,先越过庄地,然后越过一重重农舍,方隐约可见灰墙围起来的一个如等闲小官府邸一般的大院,黑油大门高墙密瓦,院门一关,俨然是这庄子最中心的另一个小世界。
此时院门大开迎进车架,敏若携法喀迎驾出来,她穿过来数月,见了皇后两面,第一面试探底线,第二面隐约达成合作,如今算来是第三面,皇后来得突然,叫她拿捏不准是有意为之还是天缘凑巧。
比起她,法喀显然就傻白甜多了,他身带一等爵位,逢年过节须得入宫朝贺,对康熙倒是不陌生,皇帝身边又是自家姐姐,心中难免多了几分兴奋,到底是惯常面圣的,礼仪倒也周全,先请进屋内,奉了热茶,方告罪环境简陋。
这五间正房是这院子最通透、阳光最好的地方,敏若素日便在此起坐,将此作为客厅加上书房一般的存在,品茶读书白日小憩都是在这儿,幸而晚上还没在这睡觉,不然可真是不好交代。
谁有胆子到自家的偏房接驾呢?可话又说回来了,谁家还能把皇帝迎进自家的卧房中接驾呢?
显然,如果不是敏若物极必反地被前世极端变态的宫廷生活逼出了在条件可以的情况下极度满足自己的习惯,他们如今便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而法喀那个庄子……敏若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何况那边庄子只有法喀的几位老师带着几个婢仆居住,论条件确实不如这边便宜。
一时进了正房,见有人起居的痕迹,康熙身边的两位公公便忙四下里看过,未见有人居住的痕迹方才放下心来。
敏若与法喀向帝后二人请了安,康熙看起来和煦可亲地笑笑,“本是微服,想带着你们姐姐出来逛逛,不成想天公不做美,遇上大雨了,还得告声叨扰。”
皇帝好说话,但这话他自己可以说,旁人可不能应下来,敏若已经属于与封建统治者打交道十级学者,此时忙在后边一推法喀,法喀一个激灵,小猪羔子一般哽了一声——然后竟然笑了!
就是很傻又可爱,腼腆地笑了。
可惜敏若完全不觉得他可爱,她想起上辈子经历的两任变态深井冰皇帝与心狠手辣病娇太后,心里气得咬牙启齿。
法喀浑然不知就是这一笑给自己带来了长达两年痛苦不堪的面圣培训课程,敏若已状似战战兢兢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1,万岁圣驾驾临,奴才与弟弟荣幸之至,岂敢听万岁言‘叨扰’二字。”
这种官方场面话技能是她上辈子被血泪教训出来的,康熙听了一愣,旋即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姐姐说你素爱读诗书,果然不错。”
皇后这会也笑着开口:“她性子腼腆,素日只爱读书,少见人的,您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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