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静彤数日没往后面来,倒是日日送卓琅来陪着锦妃,锦妃思念女儿,打听之下却听闻静彤日日被召在御前议事,心中再是想念也只得做罢。
舒窈愿望终于实现,欢喜得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弹起琴来都更有劲了,雅南与她同院比邻而居,忍了两日,实在忍不住了,白日里到敏若这边来看书写字。
康熙不会在这边停留多久,容慈与甘棠便日日过来,这日恬雅和绣莹也来了,姊妹四个聚在一处围着敏若说话,期间容慈瞥见雅南纸上的字,稍微看了两眼,却扬了扬眉,略认真了两分,走到雅南身边留神看着。
恬雅见容慈如此,心中生出好奇,也凑过去瞧。
绣莹和甘棠见状也坐不住了,敏若呷了口茶,道:“你都围着她,是想把她看出花来吗?没事的坐着――甘棠你说,厂子招工怎么了?”
“噢。”甘棠老老实实地坐回来,继续和敏若说方才说到一半的话,绣莹也回来了,倒是容慈和恬雅仍定定看着,雅南镇定自若,笔下字的笔锋都未乱分毫,俨然对落笔的一切早已胸有成竹。
看的时间越久,恬雅越是认真,最后雅南住笔,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那几张纸都拿了起来捧在手上如获至宝一般翻阅。
雅南仍旧淡定,起身给敏若添了茶,又将热茶注入三个姐姐的茶杯,最后给自己斟了一杯缓缓饮下,敏若示意她坐下,未等说什么,恬雅已持着两张纸面带惊喜之色地走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令自己镇定住,走到雅南身边,雅南方要起身,便被恬雅抬起一只手压着肩按住。
恬雅微微低声,与雅南四目平视,“四姐有三个问题,可否回答四姐?”
雅南镇定地与她对视,目光平静,黑白分明的眼睛清凌凌的,恬雅直觉这双眼好像能直接看到她心底去。
瞬息,雅南轻轻颔首:“四姐请问。”
“情与法,孰高低?”恬雅问道。
雅南镇定答:“法中应有情。”
恬雅又问:“法与理,孰高低?”
雅南再答:“法理相依,以理修心,以法自束。”
这个答案恬雅不知满不满意,她目光莫测地盯着雅南良久。敏若淡淡垂眸――雅南将自己放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回答恬雅的第二个问题,可此刻的恬雅,想要的并不是普通人角度的答案。
一阵秋风骤起,塞外的秋天总是来得格外的早。
没等敏若蹙眉,容慈已经转身去关上了大开的窗,又命小宫女豆蔻:“有劳,换些热水来吧。”
豆蔻是去岁,顶着丹溪出宫的空位来到永寿宫的,也是头一年跟着跟着敏若来塞外,见这位端庄威严在蒙古王公们之前说一不二,甚至许多人在她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公主如此客气,一时有些战战兢兢,连忙提起壶下去添热水。
恬雅顾自目光灼灼地盯着雅南,待豆蔻退下,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法与权,孰高低?”
“以法安邦,以法治国,自然应以法约束权。”雅南正色道:“如不以法,以何安邦,以何定国,以何安民?”
占据主动地位的那个人迅速转换,雅南的目光中一片沉静端肃,并不咄咄逼人,却又出奇的强势。
是信念坚定不可动摇的强势。
三问既落,账内一时肃静,恬雅眉心紧蹙,在她回神之前,容慈先抚掌轻笑两声,然后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雅南的肩,“你与七姐定然没少谈论交流这些事。”
雅南沉默着,微微抿抿唇,容慈便知道答案了。
她想摸摸妹妹的头,又顾念雅南的性子,便改为又拍了一下肩,然后道:“甚好,甚好。”
这条路走起来,累极,但看着小妹妹们一个个前赴后继扑过来,她心中却升不起阻拦之意。
不是为共沉沦,而是这把火,总要一群人捧着,照得才高。
她们受天下百姓供养恩惠长大,得享锦衣富贵,又怎能不反馈于民、不为天下先?
恬雅此刻终于回过神,朗声大笑,用力拍雅南的肩:“好!好!若我没记错的话,十一你今年也十八了吧?皇父给你看的科尔沁部的多尔济?那小子不行,吃喝玩乐一把好手,还桀骜不驯不听话。就来漠北吧,四姐给你在喀尔喀挑个好的,听话、乖顺、样貌出挑,保准你叫他往东他不敢――”
“你四姐发癫了,不要理她。”见恬雅瞪着眼睛晃脑袋,容慈收回捂着恬雅嘴的手,看向雅南时脸上带着温柔的浅笑:“多尔济不好,大姐手里有好的,科尔沁也是好地方,自在。你看你八姐?她自在得都不得了了。”
楚楚在宫中时对医药之道便感兴趣,也跟着敏若学了个基础,到了科尔沁之后,条件便利,便开始跟随关内来的医者深入学习,并逐渐开始给人看诊治疗,不分贵族奴仆,均一意待之。
如此不分男女贵贱之别给人医治,后者还好,若以前者为准则在中原行事,只怕早有麻烦上身了。
在科尔沁她能如此自在,自然是容慈的“一言堂”的缘故。
纯禧公主摆明了要为这个妹妹撑腰,科尔沁内谁敢置噱、谁敢有意见?
就是额驸为楚楚不讲究男女之分也不看贵贱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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