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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敲门声后,申黎庶二人面面相觑,何伟才就要伸脑袋吹灭蜡烛,却被申黎庶一把拦下。

“既已开灯,夜中惊扰,我们在明处,他也在明处,定然非敌,不如先开门看看是何人。”

“若有人要问,就说我病了,正在床上歇息。”

申黎庶脑海“叮”的一声,传来另一个灵魂的笑声:“总算能自己分析了,真让乃公欣慰。”

何伟才点了点头,下床去开门了,申黎庶则将案几收拾一空,自己躺在了床上,忽然看起来病恹恹了。他刚躺下,又用手在茶碗上热了一会,把发烫的手掌贴到额头上。

果然,听院子大门何伟才和一个熟悉的声音叽叽歪歪了一会儿,便有两个步子的声音由远而近,门被推开,只听何伟才轻声道:

“许典史,请。”

原本病恹恹躺在床上,眼神迷离,嘴角挂着口水的申黎庶听到是许典史来了,立马翻身坐在床上开始吃茶。

许典史嘿笑一声,见申黎庶并不给他让座,只能自己讪讪一笑,坐在床头,对着申黎庶轻声说道:“申手分,是我,许继业。”

申黎庶接着灯光微张双眼,看许继业还是一副书生样子,笑道:

“原来是许典史大驾光临。许典史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要事要与我商讨?若是公事,大可在衙门商量,若是私事,但许典史却孑然一身,不像是办私事的样子。”

典史就是押录,徽宗宣和年改押录名为典史,它是宋朝承袭五代旧制在县府中设置的职位最高的吏员,可以算作县中的主管吏,一般来说,在一县之衙中,典史地位仅次于朝廷钦命的地方官,是人吏之首。典史的职权很大,收发、签押、保管案件文书、催征赋税、办理民诉案件、捉拿犯人,都属他管。

然而,山阴县的典史许继业却有些可怜了。

上任典史曾带领诸多吏员联合犯上,让朝廷空降而来的两个知州下不了台,直到方腊的数万人围攻越州,知州刘韚才设计乘机让许继业的前任死在了越州城头上。

虽然刘韚又被调离越州,然而山阴典史的诸多权力全备划分给了其他吏员,就连两房的典史房,也被刘韚改名改成了押录房。

对于许继业来说,平日三个空降县官防着他,就连职权也被其他吏员瓜分了个干净,变成了一名光杆司令。

许继业的祖上是东晋的会稽内史许皎,其家族世世代代定居在山阴县,不过家族传到现在已有二十几代,却再没出过一个大官,祖祖辈辈始终把儿孙读书放在第一要事,就想着在后辈里头出个大员光宗耀祖一会,也算是能告慰祖先许皎的在天之灵了。

许继业自幼才识过人,极好读书,但自从方腊叛乱之后,他突然发现,看似庞大坚挺的大宋王朝,实则处在摇摇欲坠即将崩塌的边缘。

于是他不顾家中阻拦,毅然决定弃文从吏,想凭借自己的脑瓜,在县里闯出一片天地,为民干点实事。

为吏的一年,现实却差点将他击垮。

能办事的吏员不一定是自以为是,但自以为是的吏员一定是办不了事的。

眼瞅着自己仅有的一点权力一步一步被其他小吏步步蚕食,他再也坐不住了。

今日他也瞅见了申黎庶在邓政思面前大展威风,让邓政思吃了瘪,随即又听说王贤与申黎庶因为狱子的差事有了矛盾,王贤下午又和邓政思走动许久,申黎庶看起来似乎孤立无援,而他许继业素来又和邓政思不太对付,便想着看能不能来站个队,帮申黎庶一把,好夺回自己掌管狱案诉讼的权力。

“今日来找申兄,是许某有事相求,然而衙门人多眼杂,不方便同申兄进一步交流,一到晚上,我便闲的没什么事干,心里想着申兄大概也没睡着,便擅自主张,来夜间打扰申兄了。”

“许典史绕了半天,却还没说清楚自己来,是要与我商量私事还是公事呢。”

“必然是有关申兄的私事,眼下申兄即将处理狱子差事,又与王书手和邓贴司闹掰,在下便想着来找申兄,好助申兄一臂之力。”

申黎庶像看傻子一样望着许继业看了半晌,他终于明白许继业的这个典史之所以当得这么窝囊,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二人相识不言,气氛陷入沉默,许继业还以为申黎庶在考虑如何给他让利,嘴角还印了一丝丝得意的浅笑。

但申黎庶却突然打破沉默:

“三弟,收拾一下睡觉了,替我把许典史送走。”

申黎庶盘膝上床躺好,何伟才小腰一弯,对着许继业道:

“许典史,请。”

许继业恼羞成怒,立马起身,指着申黎庶的脑袋瓜子,“你,你怎么能这样?如今邓政思欲与王贤联手,你已是孑然一家,本吏大发慈悲,想着来助你一把,没想到你却如此辱我!”

申黎庶面向许继业,“许典史,您在衙门当值,先得搞清楚一件事,本手分才是衙门的活菩萨,只有本手分才配资格说慈悲一词,您还不够格。再说,这狱子的差事,本吏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关你何事?许典史如想来这趟差事分一杯羹,就得先拿出自己的态度。”

许继业被气的不轻,申黎庶看他涨红了耳根,又笑道:

“许典史,你一无权力,二无班底,三无县衙人脉,四无衙门威望,五无为吏政绩,您在衙门当差,总把自己看的太高,总想着让其他小吏对您俯首称臣,小吏连主官都敢惹,还怕你一个光杆典史不成?您今天来我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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