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黎庶哈哈一笑,同关傅云尬聊了一会儿,叶平就带着黑压压的一大批人过来了。
“手分,这些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
申黎庶瞪了叶平一眼,骂道:“你他娘的,人字号统共一百多号人犯,你怎么给洒一次性带来了四五十个?你要干嘛?”
叶平表示委屈,却并不抗议,申黎庶对着叶平指指点点:“你他娘的,就在这儿,”申黎庶起来,把椅子让了出来,抓着叶平摁到了椅子上坐下,又把茶碗强塞在叶平手里,“你就在这坐着,给我审个清楚,关傅云,给你叶大爷吹扇子。”
话毕,便自己拍拍屁股走向后面那排牢房,叶平面露难色,等看不见申黎庶的身影之后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二郎腿一翘,大大咧咧道:
“关傅云,给你大爷好好摇扇子——你们几个,把人犯排好队,让一个一个过来伸冤,乃公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冤枉。二福,你来再给你大爷我倒点茶,茶水早被手分给喝光了。”
——
申黎庶背着手走着大爷步子,来到第二排牢房前,从左往右数到第七间房子,便开了门走了进去。
里头及其昏暗,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地上堆着薄薄一层干草,墙角到处都是屎尿,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尝鲜,东北角卧着一个人,穿的破破烂烂的,抱着一碗舔的发亮的破碗底,正呼呼大睡。听到响动,这人抱着碗底猛然爬起,以为是投饭的庖子来了,连看都没看就使劲跪着磕头:
“神庖爷爷,求您给小子多打两口吧,倒地上就行,求求爷爷了。”
申黎庶见着这可怜模样,内心一阵心酸,平和道:“我不是庖子,是衙门的手分。”
此人一听,赶忙护住碗底抬起头来,申黎庶这才看到他的脸——整张脸都是黑乎乎的,脸上堆满泥垢,眼屎糊住了半只眼睛,披头散发,发丝结成一块一块的,脑袋上秃出块块斑点,发着红,上面甚至有虫子爬来爬去。鼻涕也趴在嘴唇边上不肯离去,唇瓣肿的发紫,颧骨凸成了山峰,胳膊又细又长又黑,连人样都没了,城里头瞎跑的野狗活的都比他强。
手分是什么他不知道,既然是衙门里头能报的上名号的,对他来说就是大官。他看到申黎庶看见他后变得扭曲的表情,生怕惹着大官不开心,赶忙伸出手往手掌“呸”了两口唾液,两只手掌摩擦一阵,终于露出了肉样,又赶紧“呸”了两口,胡乱搓了一下脸,就当洗了脸了,然后捋了捋头发,抓出几只肥肥胖胖的虫子丢进嘴里,然后飞速将头发束起,“砰砰砰”的给申黎庶磕着头。
“大官人,大官人,苍天终于有了眼啊!”
申黎庶原本还想坐下说话,眼下却在这间牢房里头连落脚的地儿都找不到,不是他嫌弃,而是这他根本想象不到这牢房里头居然能这么脏,每一处干草上都沾了秽物,发出的阵阵恶臭差点让申黎庶吐出来。他面对的已经不是人犯了,在这间牢子里活着,连尊严都被剥了个干净。
“你是邓正忐?太平乡全节里人?”
“大官人,小民就是邓正忐,太平乡全节里人!”
“腿怎么了?”申黎庶注意到这人犯邓政思居然连跪都跪的摇摇摆摆,一堆苍蝇围在腿边。
“大官人,小民烂了一条腿,跪着不碍事。”
“你是不是替子?”
“小人本是城中乞丐,去岁方腊一遭过后,城里人都穷了,乞丐都没了活路,小人便想着来替人坐回监狱,东家说,让我去监狱待上十来日,而且好吃好喝,必然比做乞丐舒服,但没料到,小人是被骗了。”
“你原名叫什么?”
“小人已经几年来未被人叫过名字了,小人只依稀记得,小人是从京东东路来的,城里人都把小人叫做狗,同行的伙计叫小人二狗。”
申黎庶叹了口气,走出了牢子,大口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来到牢房外,看见叶平瞧着二郎腿一副大爷做派,申黎庶就气打不上一处来,骂道:“好你个叶平,真把自己当了大爷!把这些人犯通通弄回牢子里蹲着!”
叶平吓得赶紧起立,对着目瞪口呆的手力们骂道:“快,把这些人犯押回牢子里!”
前面人多,都是手力们站在前面,挡住了申黎庶的视线,他这会儿才看到,人犯全是一个脏兮兮的可怜样子,虽不如邓正忐那般凄惨,但也相差不大。
“关傅云,你去厨房把管牢子人犯伙食的庖子叫过来——叶平,带人满衙门找,给老子把卓子明抓过来!”
关傅云赶紧跑了,叶平揉了揉眼睛:“抓卓子明过来?手分,属下没听错吧?”
申黎庶破口大骂:“快你娘的去抓人!”
叶平一溜烟就撒了。
县衙办差,各吏之间为了利益往往争得你死我活,唯独一种人是惹不得的,那就是庖子。
“他娘的狗庖子,乃公上次已经给他让利了,没想到他吃的这么狠,拿个破碗底招呼人犯,里面关着的又不是狗!纵然是狗,吃的也该比这好吧。”
“老子是红旗下长大的,他奶奶的狗庖子,这也太不把监狱里的人犯当人看了!”
就凭他申黎庶见过千年后的繁华,见过千年后的人样,申黎庶就不能坐视不管。
为什么会有人有那样高的理想?为什么有人宁愿放弃温床也要奔走他乡?为什么有人可以面对数十倍的敌人还能毅然挺立在高原之上?为什么有人死在那条路上却心甘情愿?
申黎庶的脑海中突然生起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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