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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希望都是奢望。

可谢小姐她方才说……

真是个木头脑袋。

谢镜辞只想徒手掰开他的后脑勺,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难道你不愿去吗?”

她心里早就化身大力水手金刚,郁闷地疯狂咆哮,面上却是忧伤惆怅的模样,语调悠长,可谓做作至极:“好可惜,如果你能同我回家,我一定会很开心。昨夜我还在满心欢喜地想,应该如何向你介绍我爹和我娘,带着你去吃哪些我最爱的点心――原来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谢镜辞说得上头,眼看裴渡微张了口却不知如何辩解,强忍住笑出声的冲动,继续道:“没关系,你不用自责。我没有伤心,只是觉得……有一点点难过而已。一切都怪我,是我不够好,没能让裴公子信服。”

啊。

绿茶,好香,真香,太香了。

曾经在小世界里的记忆逐渐涌上心头,谢镜辞即兴发挥,台词张口就来,不由得由衷感叹,这真是一门神奇有效的高能手段。

将委屈放大十倍百倍,刻意展现在他人眼前,与此同时,再显露出强撑般的倔强,说出那句屡试不爽的传世名言:都怪我。

像裴渡这种呆呆的鹅,转瞬之间就能掉进网里,被茶香熏得心智无。

正如她所料,裴渡闻言果然皱了眉,连一贯冷如白玉的侧脸上,都隐隐显出狼狈的红。

他想要解释,却笨拙得不知应该如何开口,只得垂下长睫,暗着眸子道:“谢小姐,我――”

房间里静默了短短一瞬。

裴渡低着头,终于把所有自尊放下,哑声告诉她:“如今的我是个麻烦……恐怕无法再与谢小姐相配。”

他不想亲口承认这句话,哪怕一直都心知肚明。

好像只要一说出来,谢小姐就真的会离他而去,去往越来越远、遥不可及的地方。

月色破窗而入,少年清隽的面庞被映出瓷器般的冷白。

谢小姐一直没做出应答,他一颗心悬在半空,好似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凌迟,被小刀一点点切割,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忽然他听见谢镜辞的嗓音:“……你过来。”

她停顿须臾,加强语气:“低头。”

裴渡不明所以,只能依言再度俯身,脑袋垂落的刹那,有股风从头顶掠过。

有什么东西落在他头上,轻轻揉了揉。

“谁说你是麻烦。”

姑娘家的右手纤细柔软,拂过他发间,带来有些痒的、从未有过的奇妙感受。

谢镜辞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无论如何都怪不到你头上去,那群心术不正之人,他们才是麻烦――你会成为修真界里最厉害的剑修啊,其他人羡慕崇拜都来不及,干嘛要妄自菲薄。”

她说罢迟疑片刻,语气别扭又生涩,却也有认真的温柔:“想和我一起回家吗?”

她没有刻意说“谢家”。

“回家”这样的字眼,听起来就像是……那地方属于他们两个人。

堵在心口许久许久的那块巨石,在此刻裂开了一道痕迹。

旋即裂痕如蛛网般扩散蔓延,当巨石轰然碎开的刹那,自少年漆黑黯淡的眼底,溢出久违笑意。

裴渡说:“好。”

今夜发生的一切皆是恍如梦境,直到与谢镜辞告别,从她房中离开的时候,裴渡都觉得脑袋在发懵。

可无论如何,他都是打从心底里觉得欣喜的。

裴渡一边迷迷糊糊往前走,一边抬起手来,摸了摸头顶。

自己摸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然而一旦伸手的那个人是谢小姐,每根头发都像被通了薄薄的电流,裴渡并不讨厌那种感觉。

……好开心。

被她接纳也是,摸头也是,都是令人感到开心的事情。

他的卧房就在谢镜辞左边,裴渡心绪不宁,连从怀里掏出钥匙的动作都格外缓慢,还没来得及抿唇掩盖嘴角笑意,就听见有谁问了声:“开心吗?”

他没做多想,回答凭条件反射:“开心。”

答完了,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裴渡指尖僵住,于顷刻之间迅速扭头。

谢小姐正勾着唇倚在门边上,满眼的笑意几乎掩饰不住,从圆润黑瞳溢出来,散落在长廊黄澄澄的烛光中。

裴渡:……

裴渡脑袋轰地炸开,热气来势汹汹,转眼便席卷浑身脉络,烫得他耳根血红。

她在那里站了多久?

谢小姐是不是已经见到他像傻瓜似的摸自己脑袋,还……还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咧嘴笑?

又或许,她已经察觉了他的心思――

裴渡:……

裴渡脸上就差直接写上“欲盖弥彰”这四个大字,动作僵硬地再度摸上头顶,对着谢镜辞的眼睛说:“今日,头有些疼。”

他不擅长撒谎,一边说一边尝试着组织语言:“谢小姐还不休息吗?――嘶。”

这是个表达疼痛的语气词,被裴渡甫一念出来时,嘴角也顺势一勾,表明他并非在笑,而是被疼到咧嘴。

演完了才意识过来,这分明就是个怕疼怕痒的废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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