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暮贞的落发并没有如她所愿一般,让李贤放下一切,平安喜乐地当一个太子。反而,更加激化了他和天后的矛盾,人也变得更加偏执起来。
&ep;&ep;从仪凤元年开始,母子间的斗法便全面开始了,几乎闹到满朝皆知,天下皆惊的地步。
&ep;&ep;仪凤元年,他将编纂多年的《后汉书》注交给了圣上。这样一部皇皇巨著,将晦涩的史书清清楚楚地理了个脉络,注释地清清楚楚。懂得人都知道,这是一部借古讽今之作,后汉交替在外戚和宦官的统治之中,一步步走向了衰亡,而今的外戚是谁,后宫干政的又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圣上对太子的注书甚为满意,大肆夸赞一番后,将成果收藏在了皇宫的内阁之中。这一次的注书,也为太子培养起了心腹的势力,他们多是饱学之士,也都不满于女主干政。
&ep;&ep;这个新太子,仿佛一颗冉冉升起的政坛明星。他年轻英俊,器宇不凡,最重要的是他如此睿智,如此富有才华。天子亲自下诏褒奖,赏赐的布帛,金银如流水一般涌入太子东宫。这是个明显的信号,身体虚弱的圣上,很有可能会提前传位给太子。大唐怕是要迎来新主了!甚至李贤自己都有了这样的错觉。
&ep;&ep;然而事情却因为一个术士的入宫,而发生了改变。这个术士叫明崇俨,士族出身,相貌十分俊美。听闻他幼时得遇贵人,学到了招魂之法。是否会招魂,不得而知,但是医术却是了得。他甫一入宫便治好了圣上经年的头疾,数年来已不能视物的眼睛,也模模糊糊能看到些影子了。二圣的偏宠让明崇俨迅速成了长安新贵,仪凤二年,他被封为正谏大夫,允许入阁供奉,一时风头无量,无人能及。
&ep;&ep;李贤不屑于同这样的人打交道,在他眼里,这样的人与之前的李义府等并无不同,谄媚祸上,奸邪小人。
&ep;&ep;明崇俨自然也是畏惧太子的,明知道太子对他欲除之而后快的想法,自然不能等到太子登基,死无葬身之地。于是利用自己看相之能,在二圣面前大肆谈论诸王相貌。直言:英王显最类太宗,福泽深厚。又说相王旦天人之姿,尊贵非常。说到太子,只是摇头不语。圣上不豫,久久不言。
&ep;&ep;不久,太子身世又一次被提及,并且迅速传播开来。流言的内容自然是太子非天后亲生,乃是韩国夫人之子。母子关系本就僵持,现在又涉及到身世之谜,彻底惹怒了天后。她直接命北门学士将两本书《少阳正范》和《孝子传》交给太子,言下之意便是太子不懂孝道,不适合当一个太子。李贤并不以为然,将两本书转身便丢弃开来。听到这个消息的天后大发雷霆,进言圣上废黜太子。
&ep;&ep;尼寺一日,世上百年。无论外面多么腥风血雨,这里确是一年四季的平静无波。花开花落,草荣草枯,雪落雨停,剃了发后的暮贞,更像一个女尼了。虽然容颜依旧美丽,但是没有人再会将她和曾经风光无限的雍王妃联系在一起。李贤来过几次,只是站在外面,远远看她一眼,却始终没有走近。他可能也惧怕看到这样的她,仿佛所有的美梦都会被击碎,所有的愿望都会成为绝望。
&ep;&ep;除了阿姊,真正来得最多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悦娘,一个是房氏,还有一个是裴玉娘。
&ep;&ep;自从孝敬皇帝薨逝,她便一天天憔悴了下去,曾经丰丽美艳的女子如今形销骨立,面容苍白。她的处境无比尴尬,丈夫被追封为帝,而她却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后”。
&ep;&ep;“除非我死了,”她笑着道,用帕子捂着嘴,只是咳,“不过也快了,生前未必风光,死后却定然荣哀无限,我的命真好,不是么?”
&ep;&ep;暮贞这才发现,她每次来都不会碰这里的茶杯用具,这样的咳疾……似曾相识!
&ep;&ep;看到暮贞怔楞的脸,她点了点头,勉强维持了呼吸的平稳:“你没有猜错,是肺痨。能与他得同样的病症,也是夫妻缘分了。”因为方才剧烈的咳嗽,她的脸颊异样晕红,无端妩媚。暮贞不免唏嘘,曾经的鲜妍美丽就像是只开一季的花,枯萎的这样快。心口微微疼痛,兔死狐悲的哀伤蔓延在胸口。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和玉娘一起看向天边的斜阳。残阳如血,黄昏已至。
&ep;&ep;“对了,此次前来,我有东西给你。”玉娘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白的小瓶,递给了她。
&ep;&ep;“何物?”暮贞接过,细细端详了片刻,问道。
&ep;&ep;“一种可以假死的药。”玉娘丝毫不避讳,直言道,“当年太子……不……孝敬皇帝给我的。他说,若是有一天我不想再为身份所累,便可以饮下此药,彻底自由。”
&ep;&ep;他从来都是个温柔善良的男子,总是为别人考虑,为他人着想。暮贞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李弘温润的眉眼,他看着她的目光,和煦如三月的春风,尽管病弱,他总是想尽办法在帮她。不觉有些感伤,叹道:“他真是个善良入骨的男子!”
&ep;&ep;“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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