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富态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道:“白雪奴少年漂亮,可也老得快,毛发旺盛不好伺候。三钱银子,不能再多。”
&ep;&ep;老头踢了雪奴一脚,道:“老头子干这行多少年了,是个什么货色能看不出来?这少年算是半个阉人,下刀的人功夫好,他既能人事又可省了你不少麻烦,声音没的说,毛发也不是问题。大过年的,您就给个四钱银子吧!”
&ep;&ep;“个老滑头,成交!”
&ep;&ep;当雪奴再次睁眼,只见自己被关在铁笼子中。马车晃晃悠悠,身后是一堵城墙,墙上也不知写得是什么。
&ep;&ep;他的衣服被剥掉,值钱物事一样不剩,换了身粗布麻衣。
&ep;&ep;幸好靴子还在,靴子里的匕首也没被搜走,只要有矫诏,父亲便有沉冤得雪的一天。
&ep;&ep;笼子里还有别的少年,他伸手推了推对方,问:“这是什么地方?他们要把我们卖到哪去?”
&ep;&ep;“洛阳。”那少年模样斯文,很有些书卷气,问:“你睡得也太久了,吃了多少麦芽糖?”
&ep;&ep;雪奴苦笑:“整个吞了。”
&ep;&ep;那少年面露疑惑:“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知道他们要将咱们卖到什么地方去?”
&ep;&ep;雪奴摇头。
&ep;&ep;那少年咬牙切齿:“模样一般的,被卖去做苦力。模样中等的,卖去为奴仆。模样姣好的……”
&ep;&ep;雪奴又乐了:“我算模样好的?”
&ep;&ep;那少年没了脾气:“你他妈长得……!你是不是傻的?你家大人呢?”
&ep;&ep;雪奴反倒笑了:“我一直想来洛阳,卖了又如何,你不会跑么?”
&ep;&ep;他说着话,催动体内真气,抓握住铁笼的大门,竟将锁住笼子的一根细铁链给生生掰断了,“你想走,走呗。”
&ep;&ep;那少年还没反应过来:“你……那你为何不走?”
&ep;&ep;雪奴垂眸轻叹:“天大地大,你能跑到哪去?不是饿死街头,便是再被人抓。若有心要逃,须得按兵不动,审时度势。你还走不走?”
&ep;&ep;那少年神色复杂,最终还是把铁链打了个结,不跑了。
&ep;&ep;雪奴想起二爷夜行万里,出塞救援周望舒。忽然明白周望舒比岑非鱼厉害的地方,就是他有朋友、有势力、不是单枪匹马。
&ep;&ep;他苦笑,挪到另一个角落,与那少年挤在一处取暖,问:“你唤何名?别怕,都是胡人,以后咱们相互照应。”
&ep;&ep;那少年思虑片刻,答:“我叫檀青,是鲜卑人,你?”
&ep;&ep;“雪……我叫柘析白马,羯人。”
&ep;&ep;马车晃晃悠悠,驶向未知的将来,数十年的乱世,就在柘析白马踏足洛阳城的这日,悄然酝酿。
&ep;&ep;第一卷洛阳青山
&ep;&ep;第17章春楼
&ep;&ep;洛水西来,将王都一分为二。
&ep;&ep;宫城在北,官衙府邸朱阙结隅,达官显贵冠盖习习;外廓城在南,四十九里七坊街冲辐辏,贩夫走卒俱是平头百姓。白日,货郎们自天津桥过洛水,入东西二市讨生计;夜里,桥上车水马龙,王孙公卿们至南市纵情寻欢。
&ep;&ep;泰熙三年四月,钟声五响,朝阳飞落,繁华王都缓缓苏醒。高大的金楸檀缀满粉白花苞,风起花枝乱颤,街道上光影浮动。
&ep;&ep;“花魁娘子,送春纳福——”
&ep;&ep;春光暖透人心,青山如是楼派出花车游街,花魁娘子临江仙在前独领风骚,尚未开苞的新鲜少年少女在后点缀。
&ep;&ep;车上美人如云,男女皆有,透着盛世风光。车下行人摩肩接踵,有人锦衣华服,也有人衣衫褴褛,蒸腾着盛世背后的些许悲凉。
&ep;&ep;周朝自赵王收凉并二州兵权,胡汉议和通商,已出现近十七年的原初之治。故而,这车队中有几个胡人少年,便也不足为奇。
&ep;&ep;胡人天生颜色美,车队里最为打眼的,是个赤发碧眼的羯胡少年。
&ep;&ep;青纱帐随风舞,他软软地躺在高车上,长发披散如水波微卷,戴半张水滴形镂空银面具,只露出挺翘的鼻尖与薄唇,一颗唇珠鲜艳欲滴。
&ep;&ep;这胡儿年方二八,身长七尺二寸,肩宽腰窄,天生一副好骨架。因曾在塞外匈奴为奴,十余岁便被主人半阉了,浑身皮肤光滑洁白,像块温润的羊脂玉。
&ep;&ep;他自小跟乐班学舞,浑身筋骨柔软,精通七鼓,能反弹琵琶。在春楼中被调教三年,健舞能跳拓枝、胡腾、胡璇,软舞能作长袖、白舞、折腰,乐器无一不精。
&ep;&ep;京中不少显贵都看过他的舞,知其雅号为“点绛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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