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探头。分不出是苍白的自辩还是真正的直觉,它说,不是的。
&ep;&ep;若只是容貌相似,你何至于此?分明,你看她时,总能看到他的影子啊。
&ep;&ep;不是来自于容貌,不是当初看到阮虞时回忆翻涌的痛彻心扉,而是仿佛——他真的还活着,活蹦乱跳嘴角含笑,看着你如往日一般撕开公子哥儿的伪装,酣畅淋漓的拎起板凳揍人的模样。
&ep;&ep;否则,你又何必拿一个冠冕堂皇的“跟朕走”换来对阮虞的轻轻放过?若不是那一刻的真切,无论阮虞还是余招娣,早已是你剑下亡魂,用以祭典心中那个决不能被触碰的伤口了。
&ep;&ep;“……罢了。”元修苦笑。一手摁住跳的慌乱的胸口。他如今的身体经不起折腾,这曾经熟稔的一趟动作却让他几乎自精神到身体都元气大伤。虽他并不畏死——甚至向往着,自虐般将自己往那个深渊推去。但张太医的絮叨和一碗接一碗的苦药汁子并不在他心平气和的接受范围之内。
&ep;&ep;不再理会这个让他有一丝困惑和犹豫的小人物,皇帝陛下登上龙撵渐渐远去。赢天青呆呆看了一会儿,才慢慢抬步,跟在最末亦步亦趋。
&ep;&ep;还是——不一样的。先前的熟悉甚至喜悦在他破败的身体和苍白的容颜中一片片破碎消散。赢天青不在乎他当了皇帝之后变了心性,毕竟当年,他也从未掩饰过他一直被许多人秘密教导和培养,从不是旁人眼中荒唐却无害的模样。
&ep;&ep;可至少,至少在两年前,在她随父出征前往北疆与他道别之时,他的小伙伴还是个能吃能睡身体健康的人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不过前后一年多的时间,把自己弄得这样半死不活,打个架都要去掉半条命的?
&ep;&ep;指尖掐入掌心。她大约是知道的。只看他那身单衣——谁敢大冷天的不让皇帝穿的暖和?除了皇帝自己——
&ep;&ep;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让自己病弱,让自己难受,让自己寿元折损,却以此平息心中的怒火和恨意,自我折磨而甘之如饴。
&ep;&ep;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逼他不得不伪装示弱的明帝一脉,不是对他忌惮提防的先帝,甚至不是被他当做死敌几乎挫骨扬灰的害死赢氏一族的凶手。
&ep;&ep;归根结底,也人尽皆知的,是她——是她的死,让失去挚友的他熄灭了眼中的光,成为如今这样。
&ep;&ep;赢天青愧疚着。可越是这样,她越不敢轻举妄动。
&ep;&ep;便如她隐约知晓元修看似荒诞不羁,其实身后藏着深不可测的势力一样,她——宁国公世子赢小将军,也始终守着自己的秘密。“赢天青”的死是必须的。赢世子的秘密唯有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才可以埋葬。她不能让赢家留下欺君之罪的把柄,而以余招娣的身份金蝉脱壳重新成为“赢氏养女”,是他们一家早在十几年前就安排好的唯一活路。
&ep;&ep;很难说他和元修能在年幼时见过第一面就如此投缘,不就是因为两人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些许相似之处,从此才有了往后十年一同在京中疯狂表演立人设的默契。可哪怕是那十年里面对掏心掏肺真心以待的好友她且不敢将秘密捅破,而今他已然成为皇帝,有了更多的顾虑和考量,她除了在心中一遍遍默念“对不起”,竟是什么都做不了。
&ep;&ep;“你,喂,那个宫女,止步。”
&ep;&ep;眼前有一瞬间的模糊,玄色的身影便消失不见。赢天青下意识的要追上,却被人毫不客气的拦下了。
&ep;&ep;“你这宫女好大的胆子,陛下的内殿也是你能去的?”
&ep;&ep;陈公公哼了一声,到底是看出陛下对她有几分不同,耐着性子教导道:
&ep;&ep;“下人就要有下人的规矩。杂家已经让人去唤阿碧姑姑来,往后便听从阿碧姑姑的安排。这乾元宫可不比冷宫,一个行差踏错,那可是会要命的!”
&ep;&ep;“……是。”
&ep;&ep;赢天青垂手站住,心中却有些茫然。
&ep;&ep;一双碧色绣鞋停在她跟前三步,一道沙哑,却莫名熟悉的女声冷淡的问道:“你就是陛下从冷宫带来的那个宫女?余招娣?”
&ep;&ep;“!!!!!”
&ep;&ep;赢天青猛地抬头,入目是一双沉沉黑眸,白色面纱遮下隐约可见狰狞的伤痕。
&ep;&ep;泪水,蓦的就掉了下来。
&ep;&ep;“——”
&ep;&ep;阿碧姑姑张开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颤抖着声音勉强镇定道:“你——跟我来。”
&ep;&ep;乾元宫雕梁绣柱金碧辉煌,赢天青却全然无心观赏,只跟着阿碧在曲折迂回的抄手游廊中匆匆走过,直到进了二房关上房门,两人才默默对视,无语凝噎。
&ep;&ep;良久,阿碧似哭似笑的开口问道:“少爷,你这是——掉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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