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隆庆,她是一个也瞧不上的。
&ep;&ep;周英莲令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将画卷展开,张有谦画的正是今日饮马行猎、雪原冬狩场景,远山排头的自然是陆晟,旌旗猎猎,好不威风。到底文人大家拍起马屁来最让人舒坦不过,只看陆晟的脸色就只这奴颜媚骨的张大人不日便要更进一步。
&ep;&ep;青青只略略瞧上一眼,冷不丁说道:“张大人画艺又得精进,但到底改不掉一身匠气,实在可惜。”
&ep;&ep;陆晟一听反倒来了兴致,半靠在软枕上,眯着眼问:“噢?这怎么说?”
&ep;&ep;青青不屑道:“张大人这画,或还不如我呢。”
&ep;&ep;陆晟笑,命人拿笔墨来,“朕要亲自伺候贵人作画。”
&ep;&ep;青青没料想他当真,只睨他一眼道:“这儿既没有美景又没有美人,摆上笔墨也不知画什么好。”
&ep;&ep;陆晟抚掌道:“这个好办。”回头再吩咐周英莲,“去搬一面西洋镜来。”
&ep;&ep;他这是直白明了地与她调笑,青青瞧见他似笑非笑的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羞红了半边面颊,可他还要说:“小十一脸红什么?朕叫他搬镜子来,是要照着朕给你作画。”
&ep;&ep;青青愤然,咬牙道:“好个不知羞,你哪是什么美人,说出来也不怕遭人笑话。”
&ep;&ep;陆晟道:“有什么可笑的?朕本就是草原上第一等的美男子,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找皇后打听。”
&ep;&ep;“谢皇上给我指一条明路,我若去问,皇后还会拆了你的台子不成?”
&ep;&ep;“那就叫上朕的近身侍卫来与你说。”
&ep;&ep;“我又不是闲得慌,四处与人打听这些。”
&ep;&ep;两人正斗嘴,周英莲已将西洋镜同笔墨纸砚都搬上来,陆晟一摊手,“请吧。”
&ep;&ep;青青却仍是不给面子,“我不画,我昨儿挨了打,腕子疼。”
&ep;&ep;周英莲弓着腰,听出一声冷汗,不料陆晟仍是乐呵呵的,让人把笔墨都撤了,喊一声“摆饭”,便将这一出戏都揭过去,吵闹斗嘴的,权当是闺房情趣。
&ep;&ep;吃过饭,陆晟匆匆出门,青青回到自己那处宛园,刚一落座便差云苓去请荣泰,云苓领了旨意却迟迟不动,责问再三才支吾说:“主子还不知道呢?昨儿夜里荣公公御前失仪,让拖出去杖毙了。”
&ep;&ep;青青心头一震,“你去请元总管,今日周英莲当值,他不会走不开。”
&ep;&ep;云苓应是,去了小半个时辰,才将元安领到青青跟前,两人各有心思,关起门来说话。
&ep;&ep;元安坦然道:“昨晚慧嫔到圣上跟前告状,告你秽乱宫廷,被罚暨阳宫思过,或是再也回不去宫里了。圣上的行踪素来不许透露给后宫,慧嫔这回知道得如此清楚,必是有人背后相助,周英莲是个谨小慎微的,只剩奴才……是奴才治下不严,荣泰估量着奴才与淑妃走得近,便顺水推舟卖了淑妃这个人情,不过你放心,荣泰已死,是奴才亲自监刑,淑妃娘娘那……恐怕也没有好日子。”
&ep;&ep;青青坐得端正,听得惊心,她双手紧握,皱眉问:“那……皇上知不知道……”
&ep;&ep;元安低着头,沉默许久才答:“奴才不清楚,但倘若圣上已知或仅是猜疑,想必殿下与奴才此时此刻便不能如此全须全尾地商量了。”
&ep;&ep;话是如此,但青青仍不放心,正要再问,却听见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乾政殿里当值的小太监来寻元安,“元总管,前头出事了,圣上失手,射伤了晋王手臂,让您找一只老参给晋王送去。”
&ep;&ep;元安下意识地望向青青,蹙眉喃喃道:“圣上箭法精益,不说百发百中,却也绝不会有次误伤之事。”
&ep;&ep;还未等青青反应,泽兰便进来说:“主子快换身衣裳,圣上回宫,正往这儿走呢。”
&ep;&ep;元安起身告退,青青恍惚之间已被泽兰重新打扮一番,她换一身月白的衫,浅碧的裙,仿佛要与雪原山水融在一处。
&ep;&ep;陆晟一来,便占了她的暖榻,他扶着榻上小桌,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她许久,直到看得她背后发凉,才牵了她的手,垂目看着她腕子上一只通透水绿的玉镯子,没头没尾地开口道:“朕失控了——”
&ep;&ep;“皇上说什么?”她没听清,略略弯下腰侧耳去听。
&ep;&ep;陆晟适才抬起头,握着她的手忽而加重力道,攥紧了,故意让她疼,“朕方才是真想杀了他。”
&ep;&ep;青青惶恐,强撑着说道:“四叔的话我听不明白。”
&ep;&ep;这下陆晟又不说话了,仿佛头一回见她似的,认真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间笑着说:“你知不知道,你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叫朕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