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子的话是有些见识的,说明他本身也有一定的鉴赏能力。尤其是能听出奚商朔曲中的“宫廷风”——要知道,宫廷曲在民间几乎没有流传,哪怕是宫廷里退役的乐师,也不能轻易在民间演奏宫廷乐。能知晓宫廷乐的特点,高公子显然见识不凡。
孟鸾儿一下被高公子戗了,言语上找不出什么针对,只好把矛头对准周道安本身——
“这位周兄,在下想听你自己的说法——抛开这首曲子好不好听不提,你自己莫非也认为这能算作是古南风?你刚刚说这段旋律是偶然得来,说明是先有曲后填词!给一段曲子配上如此简单的词,然后硬说它是古南风,这又有何难呢?”
看着孟鸾儿气势十足的样子,周道安忽然觉得、世间真的有一招“从天而降掌法”——它不用管什么客观、事实、道理,只要我拍下来,就不管你三七二十一!
什么叫“抛开这首曲子好不好听不提”?什么叫强词夺理?古曲流行时,都是曲牌固定,填入新词就算新歌的。只是到了今天,先作词再谱曲的形式推广开来,但也不是绝对必须的。可到了周道安这里,给一段已有的旋律编词就成了“生搬硬套”?
我要是告诉你,这首歌的词在另一个世界千百年前就有了,反倒是曲子才是后编的,你待如何?
或许,美人总有任性的理由。但周道安不想惯着孟鸾儿——
“谁说古风不能雅俗共赏?
“我曾经认识一位老先生,他一生追求的事便是让天下人个个识文断字。为此,他所作的每一首诗,都要拿到郡里的乡间地头、集市街坊中,要老妪都能听懂才算满意。但这种诗,士大夫便欣赏不来吗?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在座有几位认为此诗只见俗、不见雅?
“艺术,是可以雅俗共赏的。曲子也是如此,诗歌本就不分家。想来,3千多年前留下的《诗典》(类似《诗经》)所收录的,三中有二便是各地民歌,却一样不妨碍它成为后世经典。
“一曲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曲也好,词也罢,在下认为只要能够动人便好!此曲固然谈不上多么完美,但在下自信可以动人!若孟兄不以为然,我们不妨各自找来听众五十人,凑百数,分别以两曲听之——只听曲,不公布作者为谁,然后进行投票,以票数为准,如何?”
这种搞群众投票的方式,在这个时代很是新颖,且琢磨一下,发现很能作为论据支撑!文宗第一代祖师不也说过:民为水,其势涓涓,其势涛涛!前能送舟,后能覆舟吗?
搞民意调查这一招听得颜德让和高公子都连连点头——尤其是后者,眼睛滴溜溜转了好几下,不知有何触动。
好嘛!投票!这等于把奚商朔架上了高台啊——先不说周道安这首曲子本就十分动听,与其打擂胜面不大,但说若事后让这些投票群众知道,其中一曲是奚商朔所作,那么无论输赢,奚商朔都会落下一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这就不必了。”孟鸾儿一摆手,把战火引到一边,“既然是在莲生阁斗茶,自然由阁主决断。苏大家,便请你评点一二!”
孟鸾儿相信,以苏青荷的角度,必然是要站在奚商朔这一边的。且不说两人的交情如何,就冲着那张“云哭”,她也得向着奚商朔!至于那青年带来的琴,孟鸾儿并不知道这年轻人是否也要“赠琴”,就算是,名气上也比不了云哭。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苏青荷——对啊!她才是有决定权的人。
苏青荷并没有马上说话,任谁也看不出她的想法,也正是在这稍稍沉默的当儿,忽然,奚商朔开口了!
他在静静地听完周道安的演奏后便似乎陷入了沉思,孟鸾儿的争辩他也没有参与,只是眉头微皱着看向了周道安按在琴弦上的手指。
此刻,他才仿佛“醒”了过来,忽然开口,接过了本应属于莲生阁主的话语权,说道:
“我承认你的曲子很好听,但这并不是一首‘合规矩’的曲子。包括你填的词,既无诗的韵律优美,又无文的深刻内涵……若放于民间,或许它能得到很多人的认可,但放于庙堂之上,就很难被人赏识。而我的曲子,刚刚相反——在民间不会为人传唱,本来我也不以此为目的——所以,我们两人的曲子,并不在一种境界上。将它们相提并论并不合适,因此,我不认为这两首曲子有高下之分。
“不如我们这场以平局论,加赛一场?”
这个提议看似突然,却是最符合奚商朔此人身份的——他是名扬四海的燕然公子,在一场不能干脆利落取胜的较量中,就算裁判判他胜利,也不是他骄傲的内心可以接受的。
他不想由苏青荷“颁发”给他胜利的奖牌——虽然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他要亲自击败对手,以一种大家都公认的方式!
“奚公子磊落!这样也好,我们争论不休,到明天也没个结果。不如另择一项比一比?”孟鸾儿很了解奚商朔,立刻知道了他的想法。虽然她自己肯定会务实地选择赢下比赛,但维护男人的自尊,又是她这样的女人的必修课。
所以,她率先给奚商朔戴了顶高帽,也把话题强行引到了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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