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沙门叩首一拜:“别驾的救命之恩,矢孤介终生不忘。”
许彦一头雾水,却见自称矢孤介的沙门解开衣襟,胸肋前露出一条两掌长的狰狞刀疤。刀疤已然愈合,缝补的发线却深陷肉中。许彦在记忆中搜索,当日的血垢污脸无论如何也和眼前的俊逸青年联想不到一块,不过他认出了那条经他亲手缝合的刀疤。
“原来是阿师!为何还没把缝线给拔掉?”许彦检看他的伤痕,“缝线都长到肉里去了,很难再拔出。”他扶起袒胸露臂的矢孤介,心生可惜,如此狰狞的刀疤留在润玉一样的人身上,无疑是糟蹋天物的罪孽。
“师尊骤然过世,门里诸事繁杂,想起拔线已是数月以后。”矢孤介的声音不徐不疾,十分动听,“留着也无妨。”
“可惜了。”许彦一番惋惜,直抒此番来意:“实不相瞒,近来多有外邦商队聚集交河城外,言语不畅,秩序混乱。我听说沙门子弟中多有懂得外邦语言者,特来请求沙门派遣两名精通汉语与西域外语者帮忙传译。”
矢孤介沉吟半响,道:“沙门确有来自外邦的子弟,但同时精通汉语与西域诸国语者实在寥寥无几。据我所知,都护府内便有一名精通汉语,突厥语,龟兹语与栗特语的专家,别驾何需舍近求远!”
“哦?不知阿师说的是哪位?”
“前交河公的掌上明珠如真娘子。”矢孤介顿了顿,道:“小僧也略通几门番语,别驾若不嫌弃我学识粗漏,小僧也愿意一同帮忙。”
许彦的眼睛顿时明光四射,看来这趟总算是没有白跑。
不过要说起麴如真,她那曾命垂一线的父亲麴智湛近来已日见好转,竹无冬几经排查,排除了米氏的嫌疑。当日翻查索荣和他仆从的过照,发现户籍有关母国的一处有篡改的端倪。这无端端地为何篡改国籍,如此一来,龟兹人劫走麴智湛一事便成为了伪论,目下又没有新的线索,依照李涵的意思,待年后伊吾一带东去长安路上的大雪消融,麴智湛一家便当动身入京。不过在出发上京前让麴如真帮忙传译,想来也是无妨的。
只是这事让何人去说比较妥当呢?许彦想了想,决定把这任务交给了竹无冬,竹无冬以实心认识麴如真为由又把这差事交给了实心。许是实心曾帮过麴氏一家的缘故,麴如真还是很给实心面子地答应了,第二日一早便到都护府的市易署帮忙翻译文书。
啧啧,高昌王族的学识果然不一样,单那一手漂亮的汉字便叫人拍手称赞,经她翻译出来的汉语文书,语句生动言简意赅。她转译出来的西域胡语,都护府里的众人虽然看不明白,可怎么瞧着也比竹无冬那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请来的传译先生要美观好看。
都护府里的众人皆用爱慕的眼光看向这位神女,但城外的那些烂摊子怎可让这样一位美丽的神女去收拾!巡城司戈义正言辞地以职责在城内,断然拒绝到城外去维持秩序。都护府里的一众官员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实心,城外皆是商队货物,商货与市易相关,差事便毫无悬念地落在了录事兼市令的实心头上。
年轻的实心站在脏乱臭的交河城外,身后的五名吏员并没有衬托出他的官威。诚然,也没有几个商队胡人理会这些人是来干嘛的,依旧专心致志地看管自家的财货,以防止旁人的觊觎又或是旁邻侵占自己的地盘。
忽然,一个健硕的周人将军领着两队持刀的甲衣卫士出现在人堆里。商队看到周军是不畏惧的,非但不畏惧,还有很高的安全感,只因周军是不会随意刁难载有货物的商队,而且货物在周军的势力范围里还能有效地防止沙盗和西域散兵的抢夺。人群的注意力纷纷落在了紧随在周国将军身旁的那名沙门弟子,一袭白衣胜雪,姿容俊隽无双,几疑是天外之人。
“人畜货物的停留不得越过界定通道,市易署与岸头府军提供如厕与污水倾倒的指定范围,若有违反者,扣押罚款沦处。”白衣沙门用高昌汉语,栗特语,龟兹语,阿耆尼语,突厥语不断地重申这段说话。
在场的众人陷入了一阵莫名的安静,只因这些抑扬顿挫的话语着实悦耳。须臾,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按着白衣沙门的话语挪动行事。
实心张了张嘴,又很快合上。不是吧!这也行?他们誊抄出来的数门胡语的张贴文书完全没有用武之地!许彦吁了口气,觉得这一趟人情亏欠大了,一时半刻除了道谢也拿不出实际的酬谢出来,只得亲自送矢孤介回浮屠伽蓝。
“刚刚多亏有阿师,彦改日再登门致谢。”
“举手之劳,别驾言重了。”矢孤介的一言一行,总让人有如沐春风的和煦。
李涵听说有这样的一个妙人,很是好奇,但碍于前些时日积累落下的如山公务,只得继续埋首清理。
屯田司报来了今年秋收岁晚的结余,李涵紧拧的眉头勉强松开。全赖府军屯丁这一年的辛勤劳作,西州气候温暖谷物两熟,三千府军卫士来年的口粮与马料皆能满足且有盈余。文钧隽和乔师望开垦下来的屯田,他李涵坐得了收成,何其幸也。
屯田棉花的收成也不错,但府军没有足够的人手加工棉花织成布料。屯丁随意栽植的葡萄也出人意料地结出了不少收成,初次酿成的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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