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嵘两眼眯缝再也抑制不住目光里的趣味:“此话怎讲?”
“周国选择了我王叔龙栗婆准,但龟兹与突厥不会承认他,除非周国有大军常驻阿耆尼,否则只要周军一撤出,突厥人或龟兹人会派兵重掌阿耆尼。而我龙莫言花是阿耆尼国最尊贵的王女,的母亲是龟兹王的亲姐姐,我的丈夫是突厥最强大的部族之一处木昆部屈利咄的弟弟,由我掌管阿耆尼的国政名正言顺。如果周国支持我成为阿耆尼摄政王女,突厥与龟兹也不会有异议。这让阿耆尼得以长治久安又视周天子为宗主效忠周国,只不知李使君可愿助我?”
“听着似乎不错。”李嵘想了想,“可我在想,从你出现在西州,到阿耆尼国扣押我大周商队的铁料,到我兵临员渠城,再到突厥人偷袭,这所有的一切莫不是王女你一步接一步的算计?”
莫言花眸光一闪,笑得千娇百媚:“李使君把我想得如此聪慧,那我可得好好努力,不能辜负了使君对我的期待。”
“难道不是你吗?瞧瞧你这些僧侣侍从,真让我大开眼界。”
“使君难道不认得这些僧侣了吗?他们可都是在员渠伽蓝里与你有过密切交往的僧人。如若不让他们跟随我,以他们当日的过失,恐怕早就要以身喂鹰了。”
“原来如此,王女的言行谋划,李某敬佩。”李嵘一顿,“但事情能否如王女所愿,还需看王女是否得突厥与龟兹的支持。李某拭目以待,今儿就此别过。”
敦薨海上的冰层渐渐凝固,水气夹杂着寒风扫向员渠城,冬天降临了。周军离开后不到半旬,突厥木昆部的执失屈利咄与鼠尼施部的苏弄处般咄率军兵临城下,城中不满龙栗婆准与周人勾连的士卒趁机打开城门吊桥把突厥兵放入员渠城。
阿耆尼王宫积累下来的财货早已搬空,毫无所获的突厥人不甘心又无计可施,便想着将阿耆尼归入自家部落的领地。突厥两大部落的首领皆想将本部的利益最大化,双方争夺阿耆尼的主控权互不相让。剑拔弩张之际,乙毗可汗的使者抵达员渠城。
屈利咄看了一眼从使者马车下来的弟媳莫言花,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又恢复平静,甚至有些窃喜。弟弟执失舍未想要上前,被他一手拉住低声喝道:“现在不是夫妻小别团聚的时候,提起精神来迎接可汗的使者。”
鼠尼施部的处般咄认出莫言花,当年还出席过她与执失舍未在北地草原的大婚典礼,当即从鼻孔里发出冷哼:“我还道是哪位使者?竟原来是处木昆部的女人。”
莫言花轻声晒笑:“处般咄这话是何意?我虽是突厥处木昆部的人,可我也是阿耆尼的王女。”她的手一挥,身后的侍女央昂连忙从侍从手上接过木盒打开,一截精美的狼尾巴显露在众人眼前。“这是乙毗可汗给我的信物,请处般咄与屈利咄验证。”
苏农处般抚摸着那柔润顺滑的狼尾巴,嘴角抽抽。突厥王族阿史那氏以先祖为狼而使用狼头纛,草原狼群里只有头狼可以随心所欲地扬起尾巴,其余群狼皆夹着尾巴以表示对头狼的驯服。乙毗可汗将代表着可汗大权的狼尾巴送与莫言花,显而易见有让她代为出面做主的意思。苏农处般再不服,也不敢当众驳斥乙毗可汗的颜面。
他撇了撇嘴,神情倨傲地问:“王女既然是可汗的使者,还请说出可汗的旨意。”
“我王叔龙栗婆准何在?我要见他。”
执失屈利不动声色地安排,将莫言花与栗婆准二人安排到后花园的小凉亭里,周边近百尺的地面均被清空,如此一来,无论是他或是苏农处般的人马都无法探听出那二人谈话的内容。他故作公正姿态,其实是因为深信莫言花失去了母国的后盾只能依仗处木昆部。
莫言花瞄了眼紧张的栗婆准,露出灿烂的笑:“王叔你想好了吗?”
从她与栗婆准见面,统共只说了那么两句:
“叔叔,你想活下去吗?”
“如果想活下去,便要听我的话行事方能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