萄酿与葡萄干已入贮等候安排。
李涵当即批复开春再拨一百二十丁去开垦两处新屯田,允许市易将编织不过来的棉花和入贮的葡萄干转卖给入关的汉家商队。想了想,又写信给兵部请求允许各地却番西州的府军卫士可带上家眷戍守边地,若番役结束卫士愿意留下,亦可迁入西州分田落户。李涵晓得愿意留在西州的关内人是极少的,但人口一来一回所带来的劳力却是一个不少的红利。他现在缺少的便是劳力,能变着法儿多填一些劳力,即便是女眷也是极好的。
算上朝廷今年发往安西府军的最后一拨酬饷布帛,年末结余的账上有一笔不少的财货。李涵不得不陷入了沉思:府军卫士却番服役须自备兵器与甲胄,安西府军每隔一百三十日更换一批府军,从关内却番入安西府军营的卫士每人手中至少备有三十支箭矢,但一旦与外敌交战,这些微的箭矢便远远跟不上损耗。许彦与竹无冬曾向李涵多次提过军械箭矢的短缺,但随着安西都护府的建起与迁徙西州可赦免罪过的流人所带来的人口增加,西州的铁料需求便不断加大,铁料与铁制农品的价格也随之一路飙升。李涵曾向兵部申请拨铁铜料支援,却迟迟没有回复。
不过现在既然有钱财,钱财能解决的问题,便不能成为问题。李涵想,西域也有铁矿,与其大费周章地从关内运来铁料,何不通过常年出入交河城的商队就地解决短缺问题?
就地解决的想法是好的,龟兹产铁出铜,运输远比关内方便,可没人敢去实行。这可不是丝帛瓷器那样的民生用品,但凡涉及军用,中间的风险可大着了。
此事一直悬而不决,参加除夕守岁宴的李涵有些心事重重。他举起案上的酒盏,抿了一口,哟,这是……守岁的屠苏酒?李涵多年在外赴任,每年的岁末元正多是孤家寡人地在一帮歌姬舞女中独过,莫说与亲友共饮守岁的屠苏酒,便是发妻裴氏的脸容,他已记不大清楚了。头一回在帝国的最西地守岁,过日子的物事短缺,别说烧一顿关中年饭,平日能凑齐食材做一盘对口味的关中菜也是极不容易之事,现在竟能喝到关内的屠苏酒,还有五辛菜和胶牙饧这两种新岁常见的菜肴,若不是生土堆砌的地下洞室提醒着他身处西域,还真有一种回到长安的恍惚。
在座不知何人吹起了羌笛,袅袅升起的曲音激起了身体的轻快。有笛声的加入,又有琵琶的接力,音律时而亢远,时而明快,中原与西域的乐器与曲音混在一处乱搭,李涵觉得有些混账可笑,但瞧着底下人开怀畅饮,踏着音律节奏跳舞大笑,又觉着其实这样也无不妥。
他低声问松青:“这是你安排的?”
松青得意地一笑,向另一边的许彦示努了努嘴:“小人托许别驾的爱妾纪娘子帮忙筹办的。”这些内务事项向来是女眷打点的,松青再有能耐,也筹办不出这样有家乡味的年宴。
“许彦的爱妾?”交河城狭小,能凑合出来做府邸的民房实在是简陋,所以许彦也住在全城条件最好的都护府里。李涵将府里的女人都捋了一遍,不能把许彦的爱妾对号入座。
松青掩饰着翻眼的冲动,指了指许彦身侧穿男装伺候他的近侍,心里腹诽,嫉妒了吧?人家可是有一个雌雄打扮也上道的佳人在身侧,哪像主君你到哪都是歌姬舞女的野女人。不过,松青在看到脚步虚浮的李涵被两名丰满的处月女奴搀回卧房后,心里头顿时又酸又涩,可怜巴巴地想,他连个暖塌的女奴也没有,为何妒忌别人的总是他自己?
清冷的月色照着交河城坚实的土墙,喝了酒出来透气的实心瞥见墙角根扭在一起的两个痴缠的身影,便悄悄地退到一旁。不料一个毫无声息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前,一张惨白冰冷的脸面刹时间闯入了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