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市易,认识的商队多,且看看有哪些经营铁料,西州眼下的铁价高得厉害,得设法降低。”
高昌不产铁,这两年因为都护府的建立,随着迁入人口与屯兵的增加,铁器的用需翻倍地猛涨,铁价也就跟着大幅上提。要降低铁价,只能增加铁料的来量。
实心深懂市易这个道理,他略思索,道:“属下有个想法,若不好,竹录参只当听一个笑话。”
“你说,我认真听着,保准不笑。”
“纵观整个西域,主要还是龟兹国产铁。我们若从龟兹买铁,西州的铁料充足,价格也便降低。可如果我们贸然组织商队从龟兹购铁,难保不会有人坐地抬价从中作梗。下官想,西州产盐而西域他国少盐,我们何不组织民间的盐民盐贩以盐换铁。”
竹无冬思索片刻,也觉得这法子极好:“这事便交你去办吧。”
从竹无冬处退出,实心脸上平静,手心却在冒汗。听上官的意思,都护府不会出面干预铁料的事情。没有官家的介入,要驱使民商办事便只能以利诱之,这让实心陷入了沉思,以致于来人挡了去路,他也一头撞上去。
“实大哥,你这是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阿若的声音响起,伴着清脆的低笑,“可是那位麴大美人要离开,你舍不得,神思也跟着恍惚起来。”
“他们何时启程?哦,我想起来了,便是明日。”
是夜,李涵与许彦设宴为麴智湛一家践行,都护府七品以上的官员受邀陪席,官居末位九品的实心便在下处侧耳倾听前院传来的曲乐。
春歌和小顺在廊下聊天,说起了她在高昌王宫里的往事:“交河郡主天生丽质,能歌善舞,可高昌国里的世家公子却因为交河公不得先王宠爱,大多对郡主望而止步,是而至今仍未婚娶。”
实心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们扯八卦,心里还在盘算以盐换铁的买卖。他想起了骆丛的出手阔卓,一个九品府军校尉,骆丛自备的良马,甲胄,刀弓,行头,无一不是上好精品,他之所以搬出去自立门户,完全是因为不喜都护府下处的狭小和规矩约束。实心确信骆丛的家里非富即贵,所以他有做买卖的本钱,但骆丛究竟可以出多少本钱做这一趟的大买卖呢?
实心迫不及待地等到第二天,天一亮,便立刻逮住刚上差的骆丛,和他约好了晚上到他家里详谈。回到衙门户曹司,时间尚早,料想着司里还没有其他同僚上差,却不意看到一个婀娜的身影。
实心忙上前与她见礼:“麴娘子,这是有何赐教?”
麴如真朝他敛身行礼:“实录事的恩情,如真铭记于心,我今日便要出发前往长安,特来与君拜别。”说毕,奉上一个匣子,“一点心意,还望你不要嫌弃。”
如真将匣子打开,匣里有一枚通透的白玉佩和一张卷纸:“这上面列写的三个人都是我家里从前的家臣,他们或多或少都会说一些西域地方语言。实录事若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尽可吩咐他们去办。”
实心诧然地看着她,心头有一股细小的溪水流过。他拱手接过匣子,真诚地说:“实某谢过娘子,祝愿娘子一路顺遂,此后万事胜意。”
麴如真又回了一礼,这才施施然离去。实心轻抚那枚白玉佩,油光水滑,是上好的汉白玉。展开那书卷,上书三个陌生的名字连同他们的住址。实心在心中犹豫,买卖正是用人之际,真的可以把事情托付给他们吗?那可是前交河公的家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