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印月死后,冷奕熙带着她的骨灰去了帝女山忘忧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这个女人不喜欢自己的尸身常年被埋于阴暗潮湿的泥土里,慢慢等待着腐烂,直至最后与泥土完全融为一体。
所以,他便将她的遗体火化了,带来了这忘忧谷。
名为忘忧,却终究不能让人忘忧。
翻身下马,将她的骨灰捧在手中,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
“印月,你应该不知道吧,小时候我们就见过面……”他的声音微微带着些更咽:“那个时候的你,是何等的天真烂漫,可怎么转眼间便都散了个干净。”
一滴清泪缓缓滴落在木盒之上,冷奕熙转眼看了看忘忧谷周围的山川河水,道:“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来陪你,黄泉路冷,你不会感到孤寂的。”
伸手捧出一抔骨灰,清风正好拂过,晶莹洁白的骨灰便都尽数随着清风散了出去。
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
宫内,冷奕熙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大殿中央,眼神空洞地看着面前的两个药瓶。
他面前只站着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眼角的泪痣仿佛一根针般刺入他的心里——那是她很久以前便安排在宫里的部下。
在她出事的时候,她明明已经安排这个小太监走了,可却没想到他还是回来了。
阿喜的语气十分冷漠:“主子说了,这瓶里的药丸可以永远除去你体内的蛊毒,这也是她唯一留给你的。而另一个,名唤‘忘情蛊’,你若是想忘了她,直接混血服用了便可。当然……”
说到这,小太监停了一下,又十分厌恶地对他说:“你若是无情的话,这蛊对你也没什么用。主子走了,我也没什么活头了,有些话我说出来也不怕,虽然主子说她不后悔,可我认为,她这辈子最不应该接的就是你这笔生意,你自己好自为知吧。”
说完,他便一挥袖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
黎如松和茜凝他已替主子安排妥当了,至于他,早在主子救下他之后,他这条命就归她了。
现如今,主子死了,他也该去黄泉路上陪她了……
阿喜离开后,独留冷奕熙一人在身后落寞一笑,喃喃自语:“这蛊对朕自是有用的,可朕为什么要忘呢?可你明明服下了它,又为何这般选择?是了……你向来是不愿被束缚的,哪怕要离开了,也不愿被情所困吧……”
第二天清晨,阿喜的尸体在凛月宫中被发现,身上没有一点伤口,面容平静,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床上,手中握有一枚捏碎了的蛊引。
“新启之乱”后,定天皇帝冷奕熙恢复国号,除内乱,肃清朝堂,赐死宰相黎承中,另封新相,大力提拔朝中仅存的贤臣、忠臣,从此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可他却只做了半年的皇帝,待朝政安稳下来,便传位于五弟瑞王,自己则做了太上皇隐居帝女山。
同年,太上皇后病逝,而瑞王登基,号随风帝。
随风帝登基后,大赦天下,与民更始。
后又废除三宫六院,力排众难,封一民间不知名女子为皇后,从此琴瑟和鸣,独宠一生。
有人说这新皇后生来丑陋,常年蒙着面纱,只是靠点迷魂之术才迷住了新帝。
而见过新皇后面纱下真容的人则说,新皇后长得与当年的太上皇后一模一样,颇具国母风范,定能母仪天下。
真真假假,犹未可知。
而宫中也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除日常除尘外,不允许搬动凛月宫中的任何一个物件。
这个规定一直保留到前朝灭亡,旧宫被毁。
据说这凛月宫中有一幅画,为定天皇帝此生唯一一画。
画中一美若神女的宫装女子醉卧在桂花树下,眉眼间浓烈的酒意也遮掩不住那恣意随性的神情。
一旁还有定天皇帝的亲笔题词:“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落款:夫君奕熙。
定天史记曰:
定天三十七年,宰相黎承中携其子平西王黎如松造反,下蛊威胁定天皇帝让位于黎如松,黎如松正式登上皇位,号新启帝,史称新启之乱。
新启四年,经四年卧薪尝胆,已为太上皇的定天皇帝联合五弟瑞王,在高人的帮助下,里应外合,围剿新启帝,重夺皇位,国号亦改回定天。
半年后,定天皇帝传位于瑞王,隐居帝女山,从此不问世事。
瑞王登基后,号随风帝,外得上将军相助,内有新后为佐,终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