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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见木廊里一个稚弱的少年跌跌撞撞走来,他大而黑的眸子空茫无神,伸着双手无措地探路。白皙的额头上有红印,大约是跌跤撞的。脚下踢到石头,他一个趔趄,似要摔倒,百里决明闪现在他面前,他跌进百里决明的怀抱。十岁的小少年,抱在怀里,瘦削如春竹。

&ep;&ep;百里决明低头看他脸上的伤,问:“摔到哪了?疼不疼?”

&ep;&ep;他不回话,攀住百里决明的脖子,哭得浑身颤抖。

&ep;&ep;百里决明心里疼痛,这该是有天大的委屈,才哭得这样伤心。

&ep;&ep;“带我走。”谢寻微哽咽着说。

&ep;&ep;百里决明把他抱起来,一脚踹开迎上来的谢家主君,带寻微回了抱尘山。

&ep;&ep;百里决明想方设法医治谢寻微的眼睛,始终没有结果。托姜氏询问天音,传回来的答案竟然是“无药可救”。百里决明不信邪,翻出阿叔留下的《灵枢经》自学,配出许多苦苦的药方,一帖一帖试。谢寻微十五岁,童子将药汤放在他面前。他微笑着道谢,听得童子足音远了,熟练地将药汤泼入窗外的花盆。

&ep;&ep;师尊费尽心思为他治病,然而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无用功。他的眼疾根本无药可医,因为这疾病的根源在于魂魄。

&ep;&ep;时间溯流,回到第一世和师尊相守的那三百年。师尊在床榻上睡得像头猪,他站在光下,没有看到脚下的影子。心中若有迷雾散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即刻修书去往姜氏,请姜贺托聋者询问天音。天音迟迟没有回应,他同师尊四处游玩,足迹进入玛桑。山沟沟里倾盆大雨,竹木乱颤,碧绿的光芒跃动溅落。师尊一向好眠,大雨吵不醒他的酣睡。谢寻微睡不着,披衣而起,推开门扉,便见白发的女剑神倚在廊下,抱剑观雨。

&ep;&ep;“表姐何时来?”他笑问。

&ep;&ep;“刚到。”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几乎淹没于雨中。

&ep;&ep;“为何来?”他问。

&ep;&ep;“为你询天音之事,”她侧眸,“天音托我来答。”

&ep;&ep;她告诉他一切的始终,西难陀师尊和百里小叽与无渡重逢,纯阴命格之无解,召鬼拘灵术中的“魂契”……静寂的黑暗里,师尊凝聚灵力于指尖,他后腰的咒契泛起盈盈红光,魂契产生,红光一震,转而为金,他与师尊的联系从此生世不灭,坚不可摧。

&ep;&ep;他静静听着,雨仍在下,泪水滚落脸颊。

&ep;&ep;一个人到底要笨到何种地步,才会愿意结下这样的契约?同师尊在抱尘山一路走来,他最清楚,师尊最大的心愿便是得到超生。现在师尊为了他无解的命格,情愿陷入无解的命局,忍耐漫长岁月,为他挡灾除厄。

&ep;&ep;喻听秋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如今姜氏主持大祭,一年一次,天下不会有鬼怪存留人间超过一年。即使你吞下老材香,也没有办法避过轮回。”

&ep;&ep;“天音没有法子么?”他问。

&ep;&ep;“没有。”

&ep;&ep;谢寻微赤足走上木廊,伸出手接冰凉的雨滴。他想了一会儿,道:“若我没有猜错,西难陀渡人往生的媒介是‘明光’。人死后,鬼魂进入西难陀,举身投入光中。穿过明光,前尘尽散,再世为人。若我能避过‘明光’,是否可以带着往世的记忆投胎转世?”

&ep;&ep;天音是尚未投胎的魂魄之音,即使是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办法。

&ep;&ep;喻听秋道:“按理来说,可行。”

&ep;&ep;谢寻微点头,“我的渡厄八针可以触及魂魄,若废去双目,就可以不见‘明光’。”

&ep;&ep;喻听秋许久不曾言语,大雨摇落漫天光影,山林阴沉一片,她站在这片景中,不说话的时候仿佛与山、与雨融为一体。这便是道么?谢寻微无声地想。

&ep;&ep;她沉默良久,终于道:“漫长的岁月不是永生,而是孤独,你三思而后行。”

&ep;&ep;“所以我才要陪着师尊啊……”谢寻微回头看竹楼里的师尊,那个傻子睡得四仰八叉。他道:“这路途太长,太远,我怎能让他一人踽踽独行?”

&ep;&ep;没有人比谢寻微更明白等待的苦痛,忍耐的苦痛,他这一生有太多时间花在等待。时间没有尽头,师尊的下坠也没有尽头。他无法接住师尊,但是他可以陪他一同坠落。

&ep;&ep;“待我老去,可否请表姐为我施针?”他问。

&ep;&ep;喻听秋道:“如你所愿。你快死的时候,我会来见你。”

&ep;&ep;她说完,乘剑飞入雨中。剑光曳尾如银燕,顷刻间无影无踪。

&ep;&ep;谢寻微的方法奏效了,他成功避开了明光的洗涤,带着记忆往生。永生永世的目盲,换来永生永世的相守。第二世刚有意识,他便听见师尊嚣张的言语——“这个娃娃,我要了。”他不禁想,若他张口唤“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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