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林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描过他的眉与眼,鼻梁与嘴唇。
&ep;&ep;他的脸像记忆中一样好看。
&ep;&ep;他的肩膀和胸膛,曾经在无数个夜里被他枕着的,还是那样温热又结实。
&ep;&ep;林疏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他了。
&ep;&ep;像一辈子那么长。
&ep;&ep;他的魂魄愈来愈轻盈,光芒愈来愈暗淡,往上飘,他在萧韶额头轻轻啄了一下。
&ep;&ep;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ep;&ep;林疏闭上眼。
&ep;&ep;就这样离开人世,也似乎有始有终。
&ep;&ep;不知黄泉地下,是否再逢。
&ep;&ep;他以为自己会百感交集,失声痛哭,但此时此刻,面对着萧韶,与正在来临的死亡,他忽然得到平静。
&ep;&ep;宿命轮回往复,但无论如何,始于生,也将终于死。
&ep;&ep;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相互纠缠的,光阴流转,世事变迁,霎那之间,烟消云散。
&ep;&ep;或许有前世,或许有来生,但他也不想了。
&ep;&ep;萧韶在所有需要抉择的时刻,都做了必然会做的那一个,离开人世时,他心中是否也这样平静?
&ep;&ep;他平静等待自己魂魄的消散,却迟迟没有。
&ep;&ep;似有所感,林疏睁开眼睛,转头望向一个方向。
&ep;&ep;有一个人朝他走过来。
&ep;&ep;——不应该说是人,是一道虚无的神魂,从不远处大巫的尸身上漂浮而起,向他走过来。
&ep;&ep;林疏望着他。
&ep;&ep;他也望着林疏,一身素寡的青衣,一张年轻的脸,接触到林疏的眼神的时候,微微垂下了眼。
&ep;&ep;林疏朝他走过去。
&ep;&ep;这是大巫。
&ep;&ep;也是无愧。
&ep;&ep;无愧在闽州城失控发狂,最终留在了过去,不知以怎样的手段,最终成为了权倾北夏,以暴戾嗜杀闻名的大巫。
&ep;&ep;他们共同看着一道白影穿过血海走到萧韶面前,轻轻唤他的名字。
&ep;&ep;——那是这个时空里真正的林疏,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危险的和险恶的事情还都没有发生,他在试图喊醒萧韶。
&ep;&ep;他是活人,看不见空中的神魂,也听不见神魂与神魂间的对话。
&ep;&ep;大巫咳了几声。
&ep;&ep;林疏看着他,轻轻道:“为什么会咳嗽?”
&ep;&ep;在他的记忆里,大巫似乎是一直带病的。
&ep;&ep;大巫道:“当年你那一剑,伤了我的肺管。”
&ep;&ep;林疏:“你已经脱离那具身体。”
&ep;&ep;大巫笑了笑:“伤在我心里,神魂就记住了。你十五那天刺了我,我每月十五,看见圆月,病会凶险一些。”
&ep;&ep;林疏:“我并非要杀你。你灵力失控,我只想废你经脉。”
&ep;&ep;“我知道。”血色里,大巫似乎笑了一下,可片刻过后,他又死死咬住了嘴唇,似哭似笑的样子,再开口时,声音已哑了:“我方才……才知道。”
&ep;&ep;他看向那个小一些的,佩着折竹剑,正在喊萧韶的林疏,道:“他杀了我,我才知道,你当年不想杀我。”
&ep;&ep;他似乎难以承受,闭了闭眼,喘了一口气,才缓缓道:“你给我人身,我欠你因果,你若想杀我,我在闽州城外,就已经神魂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