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可惜云昉从小被保护得太好,虽也算饱读诗书,却天真到不能明白母亲和家族在这中间担着多大风险。
&ep;&ep;她怨恨云氏在徐家落难时袖手旁观,更恨母亲残忍要求她舍弃徐勉的孩子。
&ep;&ep;将近二十年前,民风上对“未婚生子”这件事非议还颇多。
&ep;&ep;云昉为了与家中置气,宁愿自出云氏、远离京城生活,也要生下这个孩子,便接受了一直对她示好却没被她看在眼里的同窗言珝。
&ep;&ep;言珝很清楚她与徐勉的事,也清楚她与自己成亲只是为了生下那个孩子,但还是包容接受。
&ep;&ep;那时云昉是初次有孕,一向身子骨又弱,言珝便陪她暂留京郊卫城的云氏别院,悉心照料到她顺利生产,也算用情颇深。
&ep;&ep;或许云昉最初就是被这一点感动,所以在生下云知意后,她主动求到母亲面前,希望能将云知意留在京中云府,以免言珝看着心里添堵。
&ep;&ep;就这样,云知意被记在了云氏族谱上,由祖父祖母亲自照料,对外宣称是云氏旁支的孤女。
&ep;&ep;到云知意七岁那年,皇帝大赦天下。
&ep;&ep;当初被流放的徐家只剩徐勉与母亲、兄嫂及一双年幼而侄儿、侄女,有朝臣说情,皇帝便允了徐家人回京。
&ep;&ep;徐勉从来不是池中物,一回到京城就投考国子学。
&ep;&ep;说起来,当年那桩舞弊案虽并无冤屈,人证物证确凿,但徐勉祖父只是失察之罪,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曾受贿或徇私。
&ep;&ep;三代人流放七年,死的死、伤的伤,怎么说都是得了严惩,皇帝惜才,对徐勉便睁眼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ep;&ep;云知意的祖母云端洞若观火,立刻意识到,若有朝一日徐勉知晓了云知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说不得要与云氏争执闹开。
&ep;&ep;其实,就算徐勉铁了心要和云氏争这孩子,只要云氏强硬,他并无胜算。
&ep;&ep;但云知意祖母真正怕的是,两边若闹起来,再被多嘴好事者翻出“云氏曾有意让云昉与皇子联姻,最后无疾而终”的往事,那就等于狂扇皇室耳光,到时云氏和徐家都要被架在火上。
&ep;&ep;而云知意在京中的处境就会极其尴尬。
&ep;&ep;于是祖母让人火速来原州,与言珝、云昉说明利弊。
&ep;&ep;言珝本就是个内心温柔宽厚的人,云昉也不是全无为人母的舐犊之心,这便将云知意接到了身边。
&ep;&ep;——
&ep;&ep;被女儿戳穿隐秘旧事,云昉面色青白交加,一时无言。
&ep;&ep;“为人子女,我不能狂悖到去评判您的对错,所以这些事,我知道也就知道,从来不曾多想什么。”
&ep;&ep;云知意深吸一口气,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道:“我听人说过,女子生产不易,头胎尤其危险。您自小身子骨又弱,当初生下我,实在是赌上了命
&ep;&ep;的。所以我对您是很感激的。”
&ep;&ep;“你……”云昉话才起头,却又突兀噤声,仿佛是不知该说点什么。
&ep;&ep;云知意道:“这些年我有时也会想,既您见着我就难受,或许我该永远不再出现在您的面前。可我在这一点上不太争气,远不如您坚定。”
&ep;&ep;当初云昉向父母承诺“自出云氏、永不回京”,就真的没再回去。
&ep;&ep;可云知意做不到。言珝待她是真的好,她舍不得这个没有血缘却给了她温暖爱护的父亲。
&ep;&ep;而且,她稚龄时太过渴望得到来自母亲的爱,纵然如今已不再渴望,但还是不想与母亲彻彻底底形同陌路。
&ep;&ep;“我今日来,倒也不是要来扎您的眼,更没想来揭您的伤疤。本意只是想与爹谈点事,在州府说话不方便,劳驾爹前往望滢山也不是做人子女的姿态。若您实在不想见我,往后我再回来时,不到您面前来行礼就是了。”
&ep;&ep;云知意扯了扯嘴角,小声道:“我本来也没多喜欢下跪磕头的。”
&ep;&ep;云昉望着她,沉默了很久,突然哑声轻道:“不跪便不跪吧,本来我也受不起,以后行常礼就好。”
&ep;&ep;母女俩一向里关系都不尴不尬,如今突然将所有话说开,双方都如释重负。
&ep;&ep;不过,双双抱头痛哭、彻底冰释前嫌,却也是谁都做不到的。
&ep;&ep;云知意点点头,又道:“至于公务上的事,我与爹早有默契,您不必担心,也不要过问。”更别试图对她指手画脚。
&ep;&ep;她为官自有操守底线,便是说破天去,她也不会因为要讨母亲欢心而乱来。
&ep;&ep;云昉绷着泪痕斑驳的脸,瓮声瓮气“嗯”了一声,算是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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