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书生还没画完，我已经无聊到不行。睫毛都数过两轮了！若不找点别的事做，我一定会睡着；若是我睡着了，我的鸡一定会烧焦！这可绝绝对对千万不行！！打从那次画完小婧书生就不画鬼了，我不懂，既然小婧的画能卖那么多钱，为什么不多画几张来卖？而且他帮我画了那么多张画，指不定也能卖个好价钱，这样就能买很多很多很多只鸡了。

&ep;&ep;结果他竟然这般回我：

&ep;&ep;漠然地瞟我一眼，嘲道：「你的画卖不出去。」

&ep;&ep;啊啊！小婧的画卖得出去，凭什么我的画就卖不出去?!你到底把我堂堂一美狐妖画成了什么惊天泣地的怪样子啦？？！！快快老实招来——！！！

&ep;&ep;朝书生撒泼的下场就是被扑在桌上，用各色毫笔将全身彻头彻尾给勾勒了遍。痒死妖了，呜呜。他就会仗着力气比我大欺压我！为什么我不是只熊妖或者猪妖呢？拍不死他好歹也能压死他！唉唉。

&ep;&ep;话说上回烧衣服给小婧时，恰逢望月朗夜，艳炙火堆燃得劈啪作响，书生一面饮酒一面吟诗，硬喂了我几口酒后，兴致越发高昂，径自踏着歌舞起剑。

&ep;&ep;时月华正好，将他眉目照得清朗，地上影子曳得长长的；我却只见着他端雅的容颜染上薄红浅绯，星眸盈水、勾唇嫣润，端有丽色胜桃华烂漫、未醉先迷。他仰颈闭目擎剑倾壶且歌且笑，醇澈酒水溢流而下，沿着修长的脖颈淋漓淌泄、泼洒了一身也浑不在意；意态骄狂恣纵、风姿飒沓，瞧得我眼睛都直了。

&ep;&ep;小婧陪他喝了几杯竟也跟着瞎起哄，披着嫁衣在林中呼号狂卷，猩红缎帛如彩绸般纵横交绕、竟比枝头桃花更盛灿；然而，骤然刮起的阴风却掀得整林桃花转瞬堕了满地……

&ep;&ep;倒让我这只妖长了见识：未曾见过鬼发酒疯，原来发起酒疯非人哉。

&ep;&ep;不过书生的歌声倒是不错，低沉浑厚，有股说不出的韵味直入心脾，聆之难忘……他是怎么唱的呢？

&ep;&ep;我清了清喉咙，回想着他当时的豪迈气概、洒脱逸气，漫吟道：

&ep;&ep;「青衫落拓兮，江湖已远。

&ep;&ep;毫素染墨兮，胡涂妄言。

&ep;&ep;兴来自斟唱兮，遑问奈何！

&ep;&ep;邀影对酌兮，大笑浮白。

&ep;&ep;桃林卧酣眠兮，岂曰无梦？

&ep;&ep;庄生迷蝴蝶，吕仙枕黄梁。

&ep;&ep;与君同一醉，风月不知年。」

&ep;&ep;唱罢一遍后总觉得似是少了些什么，不若他唱的好，大抵这歌不适合我唱吧？却听树下的书生朗声重又唱了一次，我亦随之跟上；沉浑男声错杂着清亮女音，时而相依、时且相逐，竟也平添几许和谐韵致……

&ep;&ep;我从树上撑颊俯瞰他盈盈的眉眼，心底总有些不服气。哼！以为就他会唱歌吗？音调蓦一转，换成轻快的旋律：

&ep;&ep;「人说人好，鬼说鬼好，神仙魔都说他们好。

&ep;&ep;妖说：甭争了，我最好！

&ep;&ep;是谁骗谁，谁骗了谁；是谁笑谁，谁在笑谁。

&ep;&ep;道亦非道，梦中是梦，镜花何真，水月可假。

&ep;&ep;妖最多情，人本无心。

&ep;&ep;无心何生情，多情惹伤心，还如不相识。」

&ep;&ep;我反反复覆、颠颠倒倒地唱了一遍又一遍，心思渐渐飘得远了，也不理会底下的书生作何想，径自遥目望着眼前那片浩阔渺莽冬景：朔雪飒纷飞，寒梅红胜火。过往的场景和现实相迭，依稀地，似有笛音相偕伴鸣……

&ep;&ep;当我回过神来时，书生正伫立树下朝我招手。总算画完啦？我伸了个懒腰，刷地像坨雪团般径直从树上落了下去。

&ep;&ep;——被他稳稳接在怀中。

&ep;&ep;啧，没能反压他一回，实乃妖生大憾。这念想不知何时能实现？

&ep;&ep;书生让我坐在他臂弯中，将披着的大氅一并笼在我身上。从他怀里传来的热度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实在是冻了太久，多少有些不适应。

&ep;&ep;「净唱些歪歌。」他轻声叱责，却不像真的生气。我将僵冷的手搁在他后颈处，惹来他频蹙瞋目，瞬即放柔了眉眼，执起我的手放进他的衣襟内，冰凉的手掌煨在炙热的肌理上，激起疙瘩片片；厚实的胸膛里似藏着什么，正规律的一下一下跳动。他凝视着我，涩然低语道：

&ep;&ep;「人岂无心??你手底下的，便是我的心。」

&ep;&ep;这便是人心吗？感觉和我的似乎没什么不同嘛。我一手焐着他的心、一手扪着自己的心，感受那怦然彼此相互应和，慢慢融在了一块??

&ep;&ep;***

&ep;&ep;好不容易打发掉莫名缠腻的书生